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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 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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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夜里,我不断地梦见有人在我的房里走来走去,像是举行盛宴似的,互相谈些我一句也不懂的话,全然无视于我的存在。

  奇怪的是我分裂开成两个人,一个混身其中,穿着古老态度奇特,非常地过时,对伫立于门边的我也不屑一顾。

  也许那是前世的我。安兰去世后一个礼拜,有人介绍一个灵媒给我,同时安排了一次降灵会,但那次安兰没有来,灵媒陷于恍惚之后,以低沉的语调说她找不到安兰,也许她到很远的地方去了,但她看见了一个老人,而那个老人自称是我的前身。他们无法交通,因为老人拒绝吐露任何讯息。

  我当然不会相信她的鬼话,这些装神弄鬼的人目的只在掏空我的钱包,我没笨得想去第二次。

  但在这样的噩梦中醒来,却非常地让人毛骨悚然。

  我试图再睡,一阵强烈的敲门声惊醒了我。

  “戴先生在家吗?”一个男人站在门外,大声叫我的名字。“戴秉同先生!戴秉同先生!”

  我只好去开门,如果是推销员,我会让他知道找错对象。

  “府上电话不通,我打了一整天,戴先生在家真是好极了,敝姓林,林发。”他掏出一张名片双手奉上,印的头衔是电影导演。

  “林先生有何指教?”我冷冷地看这个又瘦又小却精力充沛的家伙,只觉头疼欲裂。

  “我正在拍一部戏,想借府上拍内景,兄弟对戴先生心仪已久,大家都是艺术工作者,希望戴先生赏兄弟一个面子。”

  我告诉他这是私人住家,恕难从命。

  “我们只拍两天,绝不会损坏贵府的一草一木,我可以写保证书,租借费从优。”

  “我不需要任何保证,也拒绝任何打扰。”我皱眉。

  “也许您还不了解,这房子有很多的传说。”林发不肯死心:“兄弟导的这部戏正好是根据传说拍的,如果您有兴趣,在下可以告诉您有关房子的历史。”

  他说这块土地从前的所有人姓张,去世后人们在上面盖新房子时,在土里找到一块深埋的碑石,刻着极古怪的文字,再往下挖,挖到了一个石棺,里面有一具小骸骨,非常的轰动,考古队赶紧来挖,挖出的遗物都陈列在大学的考古人类系的博物馆里。

  搞电影的都是疯子。我不等他把鬼话说完,就关上了大门,通知保全公司的警卫来处理。

  巡逻车很快就到了,把林发驱逐出境,我站在二楼窗口看他狼狈离去,视线转回来时,看到了月随,她在隐陇的晨光里,像鱼儿似地轻捷游着。

  那么碧绿的湖水,我却绝不敢再尝试第二次。

  她翻过身来仰泳时看见了我,对我微微笑着。桂碧随说错了,她这个妹妹不是白痴,她是有知觉的。她那由身体深处涌出来的凄怆更是有灵魂的。

  我下楼到湖边去,她听我开落地窗有些受惊,匆匆地游到沙洲边,戒备地看着我。我懊恼自己的孟浪,只好回到屋中,等我再上二楼时,她一身湿淋淋地钻出了柳荫,接着一连三天,她都没出现。

  我去找桂碧随,老佣人说她去艺术学校上课,学校离此地不远,走路只要半个钟头。这个艺术学院是前年才成立的,规划得像个世外桃源,桂碧随是舞蹈系二年级学生,我到她练舞的教室时,将近一百坪的舞蹈室中只有她一个人,正在跳天鹅湖里的那只可怜白天鹅。

  她洁白修长的身躯飞跃在地板上,不断做出令人头晕眼花的旋转动作,激情的汗飞溅着,似乎永无休止。

  音乐停时,她停下来喘息,然后从镜子里看见我,“呀”地一声回过头。

  “来多久了?”她用条大毛巾擦汗,胸部激烈地起伏着,修长浑圆的身材无懈可击,是天生的舞蹈人才。

  我请她吃中饭,她立刻答应,可是距离最近的餐厅也在两公里外,她开一部小小的意大利伸缩蓬跑车,正好坐两个人,她把蓬敞着,一路上的风吹着她沐浴过后的薰衣草香,湿湿的头发一下子就吹干了。到了餐厅像瀑布一样地披下来。

  “你如果预备在此定居,一定得买车。”她很老到地说。

  我没告诉她自安兰因车祸去世后,我就不再开车,她太年轻,不会懂得中年男子的哀伤。

  “像你这样的大画家,为什么会躲到世界的小角落来?”等着上菜时,她顽皮地瞪着我。

  “什么大画家?”我苦笑。

  “我告诉同学,戴秉同就住在我隔壁,她们都羡慕死了!”她吸着吸管中的柠檬汁。

  “羡慕什么?”

  “你是鼎鼎大名的公众人物啊!”她告诉我社区里其它的著名人士,有银行家,影星,电脑天才……但我是最富传奇性的。

  “我同学都很想见见你。”

  我没问她为什么,她的同学跟她一样,都是小女孩子,对人生有诸多幻想。

  “我告诉她们,你是——我的男朋友。”桂碧随说着,头就垂下来了,只看得见两颊的红晕。

  这只是一个小女孩的幻想和夸大其辞,我应该包容,可是我听到自已硬梆梆地说:“开什么玩笑?”

  “不是开玩笑。”她小声地分辨。

  汤上来了,我咽下所有要讲的话,她年纪小小,青春正盛,我凭什么陪衬她?

  一直到听完了她才开口,像赌气似地问:“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我啼笑皆非。这一生我经历了所有的麻烦,避到这个她口中所谓的“世界小角落”,是为了清静。

  “你多大了?”我问。

  “19。”她撒起谎来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你知道我几岁?”

  “39。”

  “你如果会做加减法,就会晓得我们之间的差距。”

  “你说耶稣我不要听。”她捂起了耳朵。

  “好吧!这件事到此为止,你答应我,再也不许胡说。”

  “胡说什么?”

  “我不是你的男朋友,也不可能是。现在我要跟你谈谈月随。”

  “她有什么好说的。”

  “她是你妹妹。”

  “是又怎么样?”她赌气,漂亮的小脸扭曲着,刚才跳舞的那个小白天鹅不见了,活脱脱是个被宠坏的孩子。

  “她已经三天没到白石居来游泳,她病了吗?”

  “那个白痴从不生病。”她不耐烦地说:“你用火烧她都不可能把她烧死。”

  “你怎么这样说你妹妹?”她真是令我感到震惊。

  “因为你关心她的程度超过我。你是个菜男人!”她忿而起身,扭头就走。

  我不便追出去,但结了帐后发现她好端端地坐在敞蓬车里,不同的是戴上了太阳眼镜,看起来成熟了几分。我坐上车,她一语不发。

  “走吧!”我用长辈的口气说,现在除了把她当小孩子,再也没有别的法子。

  “上哪儿?”她冷冷地。

  “你方便就送我回去,不方便的话我在顺路的地方下车。”

  “不要!”她两手抱胸拒绝开车,但当我推车门时,她急了,用力抓住我:“咦!你干嘛!”

  我看看她,直看到她松手,启动车子。

  “你对我好一点,成不成?”她叽叽咕咕,所有硬撑出来的成熟全不见了,噘着嘴皱着眉,比她原先的年纪还小。

  她一直把我送到白石居,然后“呼”地一声把车开走。艳阳下,车子缩成一个小点,像我已失去的青春。

  我到画室去拿速写簿,可是小湖旁发生的事立刻使我的血脉贲张。林发在那里,还不止他一个人,他带了大群工作人员和机器,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正依照他的指示由湖中游出来,那奇怪的姿势让人由心底发寒,像是随时要淹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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