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不了!”小老虎一掌重重地捶在茄冬树上,捶得枝叶一阵惊颤,一阵乱摇。
“忍耐一点!”
“哼!”他鄙夷地哼了一声,“忍,忍!我忍得太久了,在他心目中,我不是他儿子,我比条狗还不如!”
“你怎么能这么说?他打你,表示他还关心你,还爱你,要不然你瞧瞧我妈,有时候,我真恨不得她多管管我,多爱我一点,可是……”她本来想安慰他,但想着想着,自己也难过起来。她不缺衣食,更不缺零花钱,可是,她真什么都不缺吗?
“你懂什么?”小老虎嗤之以鼻,“她不管你才好,她给了你自由!自由!你懂吗?你懂它的意思吗?”
“可是我妈还不是不准我跟你在一起?这难道也是自由?我看这简直是暴政!她不爱我,不关心我,却把我像囚犯一样关进学校,丝毫不尊重我的想法,她总有一天会把我扼杀掉!”
“说老实话,你妈真顽固,跟我爸一样。”他叹了口气。
两人顿时陷入沉默中。
那是种对环境无能为力的沮丧。
“总有一天我会跑的!”林其平扬扬眉,故做不在乎地说,在那不在乎的表层下,很危险的藏着一种青春期叛逆的信号。
想想心中一惊。
“你不要把我一个人留下,我会很害怕!”她讷讷地说。
“你敢跟我走?”他好看的眼中光芒一闪,在浓眉下,闪得像是凌厉的电。
那么模糊的甜蜜,那么不成熟的向往,却又是那样充满吸引力的感觉,突然使得她一下子被“电”住了。
“告诉我,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你有没有胆子跟我一道走?”小老虎伸出手,用力抓住她。
“我……”天啊!攫得那么紧,她觉得好痛。
“跟我说‘敢’!我发誓我一定要好好待你,绝不会让你冻着,饿着,想想,说!说你要跟我在一起,这一生一世我们都不分开!说!说!”他热烈的,疯狂的神情,使得她简直无法抗拒了。
他的力气是那样的大啊!
那仿佛地老天荒,甜蜜又微微苦涩的疼痛,令她强烈地晕眩了。
“愿意!小老虎,我愿意!”她害羞地,轻轻地,温柔地说。
他松了一口气。
在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时,他已坐到身边,伸出强壮的双臂紧紧箍住她。
他拥得太紧太近了,有一股气息,混合着淡淡汗味的气息,晕晕陶陶地钻入她的鼻孔,吸进她的肺叶中去。
她又怕又爱地被这种感觉笼罩着,拥抱着。
想想懵懂于这样的欢乐,在十五岁的年纪来说,那是从未有过的欣喜及幸福。
虽然,他也许来得太早,来得太不可思议。
她低下头,微羞得垂着眼睑,脸红了,心跳了。
林其平看着她,首次这么接近,这么亲密地看着她。
他们相识十年,两小无猜,相知相惜了十年,直到今天,他才惊觉她长大了,成长为美丽的少女,真美啊!
不止美得清纯,更美得动人。
“想想……”他有点儿心慌。
想想羞涩地伸出怯怯的小白手环住他的腰,“我在想——想我们有一天会到远方去,远得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永远永远不要再回来。”
她的眼中突然充满了泪,晶莹的水滴,一滴一滴地自她美得令人发痴的脸庞上淌下来。
“别哭!想想,别哭!”他用手指去替她试泪,那样笨拙的温柔着,却有一股侠义的男儿气概油然而生,“我有了办法一定带你走。为了你,我什么都肯牺牲。相信我!我们会有那么一天的!”
朦胧的爱意中,少年情侣做着未来的梦,已被那不成熟但却纯真得美丽的梦给网住了。
冬日到了。
一日一日的寒冷起来。
想想坐在教室中,心不在焉地看着黑板,心中却在盼望,盼望寒假快快到来。
对恋人来说,一个礼拜见一次面是不够的,只有放寒假,他们才有机会凑在一道。
即使普湄湄的监视再严格,但他们总会想出办法。
她的脸上漾出异样的笑容,眸中如雾如星,白嫩的脸庞上有两朵微微的红云。
只因为她的心中有一个人,只因为他们俩真心相爱。
初恋的梦啊!你多么美丽!多么迷人!
很挤很嘈杂的地方。
音乐响得天都要塌下来似的。
想想躲在角落里,她希望那盆棕榈树能够像热带从林般,整个地把她隐藏起来。
因为她不能假装不知道她来的是什么地方。
舞会!
是小老虎的那帮哥儿们办的舞会!
大家都在翩翩起舞,摇摆四肢,只有她像个小土豆似的,没见过世面。
小老虎怎么还不来呢?他刚才只是说要出去一会儿,却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儿不管,真是不像话!
寻想想怯怯地打量着四周。
其实是栋很破烂的空屋,而这些人,却听着一点不也能引人入胜的音乐,把这儿仿佛当做天堂。
她有点轻蔑地瞄着格格不入的一群。
一双眼睛,像猫似的发着光。
他们就是所谓的太保太妹吗?想想直觉地很不喜欢他们,但,如果他们是的话,那么,小老虎也是了?
她皱皱眉头。
冲浪舞的音乐更喧哗了,还有女孩子以假嗓子高声尖叫着,笑着。
她们看起来年纪都很小,但,和她在女中的同学多么不同啊!至少,她的同学们不会穿着这样暴露而难看的衣服,在修女的调教下,她们都很乖,很有淑女高尚的风度仪态和高贵的教养。
小老虎穿着闪亮新潮的黑色皮夹克,敞露着结实的,露出漂亮肌肉的胸口,一摇一摆地回来了,刚刚长起来的卷发很有性格地在额前晃着,他自从被勒令退学以后,就喜欢摆出这副“天塌下来,与老子何干”的姿态,而且每况愈下,但驾势是流气的,是做作而令人讨厌的,想想只能容忍却不能真心接受。
他为什么不能穿得干干净净,举止彬彬有礼些?
他们最近常为这事吵架,只要她一开口,他就大动肝火,嫌她罗嗦,骂她看不起他……想想叹了口气。
“来!我们跳舞!”小老虎似乎有些心烦意躁的,一把拉起她。
他在烦些什么?
那刻意的流气中,隐藏的是什么?
“不要!”她怯怯地缩了缩,她不要混进那郡她看不起的人郡中,成为他们的一分子,她怕失掉了自己。
小老虎皱眉。他是不是听错了?想想竟然跟他说不要?她居然敢?
“什么意思?”暗暗的灯光下,小老虎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不要?她成心在他的这帮哥儿们面前给他难看?
“我是说——我们坐着听音乐不是也很好吗?”她困难地直咽口水。
“你嫌这个地方脏,破,是不是?”他很冲动地挑起了怒气,漂亮的五官微微扭曲。
“你喝了酒?”一股酒味扑鼻而来,想想不禁惊呼。
“是喝了又怎么样?”他撇了撇嘴角,那不止是流气,还有些邪气,“你管得了我?”
他变了!是不是?想想很难堪,很痛心地垂下头。
小老虎不容她再抗辩,一把捉住她纤细的手腕,拖进了正放肆地笑闹蹦跳的人堆中。
她没有叫,尽管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也不会示弱的。寻杰当年一点也没看错,她的确是有股天生的倔强与十分剽悍的野性,只是被柔弱动人的外表遮住了。
她站在舞池中央,一动也不动。
“跳啊!”小老虎很不耐烦地瞪她一眼,双眼中充满了血丝,“你是呆了,傻了?还是残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