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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寺外窸窸窣窣,脚步杂沓,显然来的不只三、五人。

   

  “欸,你不走,我怎么回去交差?完了,来不及了。”

   

  来者抓住他的手臂,双足一蹬,轻似羽燕,竟飞至十数丈高的大殿梁上。

   

  不一会儿寺内闯进一大票人,带头的正是他的姑丈。

   

  楚孟扬居高临下,望着一个个佩枪带刀的官差,一颗心悲愤莫名……他将泪水强咽入喉,切齿而坚决地,发誓要一雪今日的奇耻大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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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年后……洛阳城内市嚣鼎沸,人迹杂遝,说不尽的繁华景象。

   

  达达马蹄来至南门大道,一部豪华马车缓缓驰入……行人小贩纷纷自动走避,但仍不时回望来者。

   

  他的出现永远引人侧目,非关他首屈一指的财富,而是阴狠残酷、暴戾寡情,与貌赛潘安的容颜。

   

  如此集至恶、至美于一身的男子,无异是吸引人的。然,谁胆敢兴起扑火飞蛾的痴念,就必须自尝万劫不复的后果。

   

  马车行至中途,突地扑上来一名脸色纸白、嚎啕大哭的中年男子。伫候两旁的保镖立刻向前将他擒住。

   

  “老爷饶命,老爷,我下次不敢了,求您绕我一条狗命,我做牛做马报答您。”这人是“仙画山庄”的帐房,姓吴叫永桂。

   

  “滚一边去,别挡着老爷的去路。”仙画山庄的护卫,个个凶狠无比。

   

  “不,让我见老爷一面,我求你,我……我不要死,我……”吴永桂声嘶力竭,双手抖得厉害。

   

  马车上的布帘掀起了一小缝,露出鹰般犀利的眼。

   

  “老爷,老爷!”吴永桂双膝跌跪在地。

   

  “你还有脸来见我?”他故意留他一条狗命,就是要让他活着比死了还痛苦。

   

  全洛阳城的人都知道,但凡敢在猛虎嘴边拔毛、卖弄小聪明的无知小辈,其下场势将十分凄惨。

   

  他不需动手,也无需用刑,光是一个眼神、一句话,便足以令人魂飞魄散。

   

  “老爷,奴才知道错了,老爷!”

   

  “是我缺你吃?缺你穿?缺你用?”他的语调一迳低沉,却饱含威严。

   

  “不,没有──”吴永桂磕头如捣蒜。

   

  “所以是你对不起我?”他的口气越是平静无波,越是恐怖骇人。“告诉我,你是用哪只手做假帐,坑吞我的银两?”

   

  “是……是右……”不能说,说了就完了。

   

  “剁了它。”布帘倏然扯上。

   

  市集陡传哀嚎声,和人们刻意噤声却掩不住的低呼。

   

  马车突如其来,又如风烟般消逝。

   

  大地重归扰嚷,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过。

   

  才掌灯时分,夕阳尚未全盘隐去,犹留一抹残红,青楼已燃起黄红纱宫灯,同过往旅人频频招手。

   

  “琼林苑”是这儿比较特殊的一家酒馆,外观与内部装饰清一色日式打造,就连老鸨也来自东瀛。

   

  雕花木房敞开了,珠帘掀起,楚孟扬首先见到一张美丽的脸。

   

  三十余岁,肌肤白皙,嘴唇丰润,微微嘟翘起,相当狐媚。她就是酒馆女掌柜石川秋子。

   

  她不是他的目标。太老了!

   

  “哟,孟老爷您来啦。”石川秋子行一个大礼,喜得合不拢嘴。

   

  标准的作态姿势。

   

  楚孟扬根本不屑一顾,“敏儿呢?”她才是他的目标。

   

  “早等在闺房里了,走,我给您带路。”不得青睐,能陪他走一段路也是好的。

   

  说来直是匪夷所思,他明明是个恶魔,是人见人怕的邪妖,为何大伙仍是趋之若惊,冀望获得他的垂怜?

   

  石川秋子也百思不解,可她就是忍不住想接近他,即便仅仅相视无言,亦聊胜于错肩而过。

   

  “不必。”楚孟扬塞给她一锭银元,兀自迈入那道他曾来过两次的月洞门。

   

  此门连着锦花幽径,直通敏儿绣房。

   

  已是初夏,仍有些丝丝凉意。

   

  夜幕轻盈垂落,敏儿斜倚床榻,慵懒瞥向楚孟扬。“怎么那么久没来,人家天天悬念着。”

   

  她是他的新欢,在楚孟扬热情未褪之前,她得以尽情洒泼爱娇。

   

  他唇畔轻扬,似笑非笑,“帮我宽衣。”

   

  “那么急?人家有话跟你说呢。”她支起身子滚进他怀里,享受他的轻怜蜜爱。“我问你,你对我是不是真心的?”

   

  楚孟扬浓眉一揪,霍地坐起,“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他最厌恶谈那些无关痛痒、肉麻兮兮的话题。

   

  在他心中,一切都是金钱交易,任何再缠绵悱恻的情爱,没有银两做后盾,将比狗屎还不如。

   

  “人家只是随口问问嘛。”敏儿胆怯地缩进被窝里。

   

  她以为得宠后就可以与众不同,可以适度地娇纵,要求一些只要是女人都会想要的东西,例如真心。

   

  可他没有,他的心已尘封入幽暗谷底,不是他不肯给,是他真的没有。

   

  “你兄嫂又找你讨钱了?”女人开口泰半持有目的,尤其是欢场女子。

   

  楚孟扬不是生嫩的客倌,也不在乎一掷千金,是他的女人,他就会尽心尽力呵护。

   

  “不是。”敏儿还算老实,“她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拂您的意,何况那二百两,足够她舒舒服服过下半辈子了。”她掀开锦被,裸裎着两条光滑的膀子,雪嫩凝脂,丰腴的身子里在一件毛茸茸的白丝裘袍中,倚近楚孟扬,委婉承欢。

   

  这才是他喜欢的女人,温驯柔顺,莺声细语。楚孟扬搂紧她,低首含住她的耳珠,恣意爱抚着。

   

  既然不是她兄嫂的问题,肯定还有别的。他不问,等着她说。横竖脱不了钱,就他而言,那根本称不上问题。

   

  “孟老爷,您……您若是真喜欢敏儿,为何不干脆赎了敏儿?让敏儿长相左右,朝夕伺候您?”

   

  他游移的巨掌瞬息止住,激越的情潮一并急流涌退。

   

  是呀,赎她顶多耗去五百两,是他庞大财富的一个零头而已,的确算不得什么。

   

  但,赎一个只想要钱不懂爱的女人回去做什么呢?她不可能陪他胼手胝足、筚路蓝缕、祸福与共的,跟这样的女子只宜短暂绸缪,切忌长相厮守。

   

  不,天下的女人统统不适合做妻,更不值得动情。

   

  他之所以年过而立犹无妻妾,甚至得一男半女延续香火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便是起因于他对女人的深恶痛绝。

   

  “不会有这么一天,你最好死了这条心。”踱至矮几前,端起仍冒着氤氲的青瓷茶碗,低低啜饮。

   

  刚棱的五官,酷冷中有淡淡的恫怅。多年来,他总不对任何人吐露心事,他的人和他突然崛起的傲人产业,永远是茶余饭后大伙最爱谈论的话题,然,它始终是个谜。

   

  “是,敏儿省得。”她也许天真,但不笨,明白长倚君侧只是美梦一场后,立即乖顺如一只小猫咪。

   

  她不是他的第一个女人,当然更不会是最后一个。

   

  可,她已经很满足了,楚孟扬对她的宠疼,远远超过任何阔家少爷,这份体恤,足以令她回味一辈子了。

   

  耳畔蓦地一阵暖酥,她挺身,用最温柔、最甜蜜的方式承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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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深露残,敏儿恋恋不舍为他整建衣冠,“那幅画对您真如此重要吗?”

   

  否则左护院纵使借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三更半夜跑来,硬生生将他请走。

   

  “唔。”楚孟扬神色一冷,骤添三分狠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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