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找个房间让他休息就行了,我有他的药。”路得很快地堵在她面前,拒绝她的帮忙。
“呃……这样啊,那随我来,右前方那里有贵宾休息室,里头有床可以躺一下。”茱莉把带团的工作交给其它人员,领着路得前往贵宾休息室。
一进房间,路得便把一颗软糖塞进狄剑淮口中,喂他喝了一杯开水,才让他躺下。
苍白的脸色,几绺垂覆在脸上的棕褐发,让狄剑淮看来脆弱得让人心疼。
“他没事吧?”茱莉担心地看着他。
“他已经吃了药,得再躺一个小时才会好转。”路得轻轻拂开他的头发,在心里暗暗好笑。
没想到狄剑淮也有这么淘气的一面,真有意思。
“需不需要我帮忙──”茱莉热心地问。
“不用了,谢谢,我会看着他的,妳去忙吧。”路得很快地打断了她的话。
“是吗?”茱莉有点失望,又看了狄剑淮一眼,才依依不舍地道:“那我先出去好了……”
“谢谢妳,再见。”路得迫不及待地道。
茱莉只好走出房间。她一离开,路得便忍不住笑出声。
“哇!真是太好玩了!”
狄剑淮也笑着从床上坐起,嘲弄道:“我的演技不差吧?”
“是我演得好,没和我商量一声就突然来这招,幸好我反应快,不然你早穿帮啦!”路得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
“没错,多亏了妳,竟还能拿颗软糖充当药丸,妳真是个天才。”他愈来愈发现,和她在一起时,总是沉甸甸的心就会不自觉开朗起来。
“可不是吗?我的脑袋可是一级棒的哦!”她得意洋洋地仰起脸。
“对,聪明又狡猾。”他睨了她一眼,佩服她随机应变的能力。
“多谢夸奖。”她乐意接受这些赞美。
“所以,米兰服装秀的那个投射灯掉落的意外应该也是妳搞的鬼啰?”他坏坏地盯着她。
她一阵哑口,知道再也瞒不过去,只得噘嘴嗔道:“你就不能把这件事忽略过去吗?”
“我可以忽略它,不过记得以后别把妳的‘聪明狡猾’用在我身上,那让人很不好受。”他讥笑着下床,审视着房内是否有摄影装置。
路得盯着他的背,心思一动。
狄剑淮的心思细密又敏锐,也许他到现在都还没对她卸下心防,但她一点都不担心,因为在他踏上天堂岛的那一刻起,他就成了她的囊中物了。
狄剑淮没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巡了一圈之后便道:“走吧!这里没什么异样,妳带我到地下室去。”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非要到岛上来不可。”路得眯起眼,故意问。
他在门口站定,轻描淡写地道:“没什么,只是好奇‘诺亚方舟’在这个收容中心的地底搞什么名堂。”
“一般人不会对这种事这么好奇的。”
我不是一般人。他在心里回答,却没说出口。
“你看见我拍的照片时反应好强烈,害我以为你是不是见过那种研究室……”她狡猾地套着他的话。
见过?他何止见过?他还住过呢!
自嘲地抽搐着嘴角,他回头冷冷地道:“妳知道愈少对妳愈好。”
“可是人家想多知道一些你的事嘛,这么凶,也不想想我为了你冒了多大的危险回来……”她咕哝地低下头。
“好了好了,我欠妳一份人情总行了吧?”他蹙起眉走近她,俊脸上写满无耐。
“谁要你的‘人情’?我要的是‘爱情’!”她抬头嚷着。
“什么?”他愣了愣。
“你答应给我任何代价的,我要的代价就是‘你’!”她正色道。
他足足呆了好几秒才回过神,眉头挑得半天高。“妳要我?”
“对。”
“要我做什么?”他还是没弄懂她的意思。
“要你爱我,永远待在我身边。”她说得非常认真。
他脸色一变,立刻冷冷地拒绝,“这办不到。”
有没有搞错?这丫头竟然提出这种可笑的要求?爱她?他连自己都不爱,又怎能爱她?
至于永远陪在她身边……这种事叫一只狗去做可能性还比较高些。
“你说话不算话!”她生气地斥责。
“其它的事我可以为妳办到,但我不可能爱妳,更不可能永远陪着妳。”他毫无感情地道。
他冷硬的口气惹得她变脸,那仿佛要她别奢望的冷峻神情,深刻地刺伤了她的骄傲和自尊。
她,“诺亚方舟”的“使徒”,多少手下得看她脸色行事,有什么东西是她得不到的?狄剑淮真以为她若是“要”他,还需他的首肯吗?
“是你说我可以要求任何代价的,所以,这笔帐你赖不掉。”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沉下小脸,换上咄咄逼人的语气。
他紧蹙着双眉,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想出这种“代价”。
“为什么非‘要我’不可?”他问。
“还用问吗?因为我爱你。”她没有多做思考便迅速回答。
他陡地大笑出声。
爱?她说爱他?真是太可笑了!他们不过认识五天而已,她竟说得出“爱”这个字?
她和其它人一样,只看到他虚有的表相,要是他们知道他有对丑陋的翅膀,还会爱他?
人哪!空有一双眼睛,事实上则盲目得可以。
路得的小脸更难看了。“你在笑什么?”
“妳懂什么是爱吗?路得,妳懂吗?”他大步逼近她,将她压贴在墙壁上。
“当然!”他在嘲笑她?她隐隐发怒。
“妳别执迷不悟了!妳对我只是一种偶像的崇拜,这种症候群的热度不会超过一个月,那不是爱。”他低下头,盯着她晶亮的黑瞳低喝。
“我对你不是崇拜,别把我看得那么肤浅。”她怒辩。
“好吧!不管是不是,总之,那绝不可能是爱情。”他冷笑。
“好,你说那不是爱,那请问什么才叫作爱?”她眼中已有怒焰在跳动。
他呆了呆。什么才是爱呢?这个问题超越了他理解的领域,多年来,他也一直在找答案。
“你也不懂,对吧?因为你根本没爱过!人们称你为‘天使’,说你超凡脱俗,他们并不知道,你之所以圣洁美丽,是因为你眼中从来没有‘人’的存在,你浑身上下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你甚至不认为自己是个人!”她下巴高高抬起,无畏地对上了他有如冰封了千年的蓝眸。
她的话,像是一根又尖又利的凿刀,一下子就凿穿了他用了许多力气才盖好的自我保护的壳。
他震惊于她轻易地就攻入他的弱点,刹那间,他脸色刷白,几乎招架不住。
“妳……懂什么……”好不容易挤出这句话,他慢慢后退。
的确,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人!在偌大的人群中,他早已是个异类,是一个被扭曲了的形体和灵魂!
但这些话不能由别人来说,他们没资格说他,始作俑者没资格批评他……
“别小看我,起码我懂得比你多,而且我知道自己的感受,你呢?你知道你自己的感受吗?”她节节进逼,言词依旧犀利。
“我当然知道……”
“是吗?你知道什么是心情的悸动?什么是热切的渴望吗?你知道爱上一个人就是这种感觉吗?”她愈说愈大声。
他在她的气势下瞠目结舌,只能定定地看着她。
什么叫悸动?什么是渴望?他不懂,他的心只有憎恨、痛苦和怨怒,所以,他不懂爱。永远不会懂!
他那是什么表情?
她心疼地看着他茫然的神情,心头一窒,突然伸手拉下他的颈项,踮起脚尖,在他的双唇印下一个热烈的吻,一个成熟而深情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