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她沉静如莲的美丽和微笑,彻底迷醉了他的心魂。
将她先送入洞房后,他又被大伙儿拖到大厅里喝酒。
整个敬酒过程中,他一直心不在焉,整颗心全挂在房内的娇俏人儿身上。
直到宾客散尽,他才带着满身的微醺进房。
「呃、潋眉……」他不知所措她坐到她身畔。
头一次,他唤了她的名。
两人似乎都有着同样的冲击。呼唤闺名,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亲密感。
「咳!我先揭下妳的头巾好了,隔着一块布说话,感觉真不踏实。」峻德齐不自然的咳了一声。
纱巾下的人儿先是一怔,然后默然的点头。
任他揭开纱巾之后,也不知是羞还是怎么的,尴尬的沉默突然降临在两人之间。
他们两人之前只要遇到一块儿,绝对是炮火隆隆,烟硝满天,嗓门一个比一个大。但这会儿,两人却不知所措的相对无言,望了一眼,又各自别开。
呃,真是!峻德齐抓抓头,决定率先打破沉默。
「我之前一直没问妳,妳、呃、妳是不是不愿意嫁给我?」他问出了心底的疑惑。「不然妳怎么那么瞥扭?好象不想看到我似的。」
朱潋眉微微蹙眉反驳。「我哪有瞥扭?你搞错了吧?」
「还说没有,这阵子躲我像躲债似的。」他不以为然的抱胸倚向床柱。
「躲债?是谁害得我颜面扫地?要不是你,我会羞于出门见人吗?被人误会成那样,谁还抬得起头?」她霍地转身怒瞪他。不说她还没气,越说就越火。
「还有,大家都想歪的时候,你的嗓门在哪里?你的舌头在哪里?一声不吭的,分明就是想陷我于名节不保的境地。」她的手指一记又一记的,戳着他厚实的胸膛。
「喂,女人,妳那时还不是一样!平常泼悍得很,真正要施展的时候,又乖得像只猫咪。谁知道妳是不是甘愿的啊?」他不耐烦的一掌拍掉她戳得他不舒服的手指。
此时,战火再起,先前亲密羞赧的气氛一扫而空。
「你、你那时不要吻我,不就好了?」
「妳不要突然冲进我房里,不就没事了?」
「谁叫你喝得烂醉,还让人用牛车给送回来?」
「我只是被酒醺晕了一下,又没真的醉死!而且妳管我喝不喝酒?管得太多了吧妳!」
「我是你的大夫,就有权管你!你的伤还没好,哪能沾酒?」
「够了,女人!」峻德齐面色一沉,出其不意的突然伸手将她推倒在床上,决定自己的耳朵已经受够了她的唠叨。
「你要做什么?」朱潋眉惊吓地叫了一声。
「封住妳的嘴。」他霍地扑了上去,吻掉她所有的抗议。
安静了?不错
良辰莫负呀!
※※※
垂帐内一双人儿的喘息声平复不久,突然传出一声惊讶的问句。
「妳、妳是处子?」嘎哑的男性嗓音犹带一丝明显的情潮。
峻德齐无法置信地看着凌乱床褥中央的落红,竟然结巴了。
颊畔嫣红未散,听见他这句话,朱潋眉矫俏的脸颊顿成气忿的嫣红。
「我又还没嫁人,当然是了。」她含娇带嗔地瞪他一眼,不自在地拉过被褥,裹住自己裸里的身子,也一起掩住那块羞人的洞房「证明」。
「那、那妳七个孩子……」峻德齐搔搔头,有些反应不过来。
「是我收养的孩子。」她叹了一口气,稍微对他解释了每个孩子的来历。
「呃、那七个孩子不是妳生的?」峻德齐愣了一下。
「废话!我又不是猪,哪能一口气生出一窝?」大概是气过头了,她的回话显得有些粗鲁。
如果他再继续笨下去,她绝对会一脚将他踹下床去。
峻德齐神情复杂的望着身旁娇颜。
虽然孩子们的长相个个都大不相同,但他从未怀疑过那七个孩子不是她的亲生孩子,因为他们怎么看都像是一个亲娘和一群萝卜头的组合。
没想到,那些孩子全是她在战场废墟里捡回来的孤儿。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她。「妳收养这些孩子,是打算要他们将来为妳做什么事吗?」
朱潋眉愣了一下,像是有些听不懂他的话,想了一会儿后,神色怪异的瞥了他一眼。「这些孩子长大后,自有他们的人生要过,他们过自己的生活都来不及了,我还会要他们为我做什么呢?」
他的心大大地震动了一下,两道浓眉紧紧地锁成一条线。
他也是战火废墟里的孤儿;是峻德天龙在一间小破瓦房里找着了濒临饿死的他,将他带回去教养成人。
当年峻德城主会找上他,听说是由于一位叫「九指神算」的大师指点。
那位算命师说他的命格奇佳、资质特出,与其它三个男孩内外相辅,将来绝对能助成峻德城的天下大业。
虽然他知道峻德天龙收养他、教育他,是为了日后帮他取得天下,但他还是对他心存无限感激。峻德天龙提供了他优渥舒适的环境,那是许多与他同龄的孩子所无法拥有的。
目睹了同伴一个接一个活活地饿死、冻死,饥寒交迫面临死亡的那一刻,他永远无法忘怀峻德天龙及时伸出援手的恩情。
因此,他怀抱着这一份永生难忘的恩情,从年幼时便不断的督促自己、鞭策自己,成长后一定要竭尽心力,接管义父托付给他的城内政务。
将一身才能所学,加倍回馈给义父最重视的峻德城,对他而言,是天经地义的事。
为了峻德城、为了义父,甚至为了义父的愿望,他可以付出生命、付出一切。
但是,朱潋眉和那七个孩子之间的感情,却打破了他认定了一辈子「施予」与「回报」的信念。
朱潋眉看到他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忍不住失笑。
她拉着被子掩住胸口坐起,伸出软嫩修长的小手,像安抚孩子般的拍拍他的头。「表情这么呆?你怎么了?」
朱潋眉的温暖笑容,像是化成了一块烙铁,灼烫他的眼、他的呼息、他的胸肺。
就在迷悯愣然的一瞬间,他想起遗忘很久的娘。
记忆中的娘亲,好象也曾似她那般温柔地对着他笑、摸着他的头,口中还轻斥着。「你这野小子,又跑到哪里去玩得一身脏了?」
她是真的将自己当成那七个孩子的娘了。天底下,只有母亲会对自己的子女无偏无私的付出。
他在她身上,彷佛看到了当年娘的影子。
这一刻,峻德齐有如拨云见日般,厘清了自己的情感。他终于明了自己为何总是无法将眼光从她身上挪开。
她周身自然辐射出的温暖,强烈的牵引着他失去已久的孺慕情感。
峻德齐冲动的一把抱紧她,将她连人带被紧紧地抱在怀里;将自己忍不住泛出泪光的眼,深深埋进她沾着花香的发瀑里。
「哇──你、你做什么?怎么这么粗鲁无……」朱潋眉被他吓了好大一跳,气急败坏的想挣出他的怀抱。「峻、德、齐──你……」
「妳身上有娘的味道,好香。」他姿势未变,固执的不肯放松手劲,声音闷闷低低的,透入她浓密的黑发里,颤入她易感的心房。
朱潋眉闻言,条然静止下来,彷佛接收到他急速动荡翻腾的情绪,她心口莫名的渗出酸楚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手缓缓地贴上他结实坚硬的裸背,轻闭上双眼,静静的回拥住他。
「那些孩子很幸福,虽然无父无母,却还能有像妳这样的娘来疼,难怪在他们的脸上找不着一丝丝受过现实伤害的影子。」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动了动,将她一块儿拉着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