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的老师发觉你已经无法再像以前一样,利落完美地执行命令,你想,他会怎么做?”他无声地咧唇一笑。
“你……”她霍地从床上跪坐起身,小脸一片死白。
他是什么意思?
“嘘!我要出去了,如果你不想我被发现的话,就别再出声。冷娃,相信我。”他用手指轻点一下唇,送了个飞吻给她后,随即悄声无息地开了一道门缝,迅速闪了出去。
“无非……”她的双拳将棉被捏得死紧。
他想救她,还是要害死她?
他打算让她往后的任务失败?!
☆☆☆
“失败了?”
“没错。她的个性真倔,拉八条牛比拉她还要容易些!”无非没好气地将自己重重投入罗素医院四楼的沙发里。
“我早就告诉过你,江鹤训练出来的子弟,拥有绝对的服从性,不可能背叛逃跑。上一次江冷娃会离开江鹤身边那么久,很可能是你刚好遇上她身心最耗弱、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否则,依照常理判断,她应该早在可以自行下床的时候,就自动回去报到了,哪会让你从医院捡回家去养了个把月?”罗老哼笑一声,悠闲地点起一枝烟,吞云吐雾起来。
“江鹤有什么魔力?为什么冷娃甘愿将自己束缚在那个可怕的地方,死也不肯离开?”无非揉着下巴,双眉蹙得死紧。
“他哪有什么魔力?只不过擅于利用人类天性中恐惧的弱点罢了。”
“什么意思?什么天性?”
“嘿嘿嘿!”罗老不怀好意地笑着,迅速将火红的烟头戳向无非的手背。
“啧!你在玩什么?”无非问得极快,反射性地一掌拍掉罗老手里的烟。
“啊--我的烟!你干么躲呀?”罗老心疼地将才抽了一口的烟从地上捡了起来。
“莫名其妙!我受那个皮肉痛做什么?”无非没好气地骂道。
“你看,你因为痛的本能,所以会躲开。冷娃则是因为对痛楚有恐惧,所以不敢逃。”
“恐惧?”无非像是咀嚼着这两个字,深思着。
“我以前曾经遇过一个养鸟人,他养的鸟从不放在宠子里,而是让鸟儿自在的在屋子里飞来飞去,鸟儿也很奇怪,每一只都乖乖的,绝不会从大开的窗户口飞出去。没有人看了不啧啧称奇的。”罗老将熄掉的烟蒂重又点燃。
“那些鸟儿不会逃出去?那不是动物的本能吗?”无非疑惑地说。
“本来,养鸟人怎么也不肯告诉别人驯养的方法,直到有一次,我和这个养鸟人一起喝酒,喝得兴起,养鸟人才松了口。原来,他常常故意将鸟放出来,小鸟若是不听话飞到了外面去,他马上将小鸟给捕回来,施以电击,一次、两次、三次,直到放出来的鸟儿不敢飞出窗外为止。”
“电击?这就是冷娃被训练的方式?”无非的心一冷。
“没错。冷娃的恐惧,是长久累积下来的可怕经验,所以她就像那些被电击豢养的鸟儿,绝对不敢逃跑。你想让她自动离开江鹤,几乎是不太可能。除非,你能将她的恐惧连根拔除。”
“你为什么这么清楚?”无非眯眼看他。
“因为,那个养鸟人呀--呼……咳、咳--别……别拉了……”罗老重重吸了一口烟,然后仰头呼出。本想制造一些悬疑,吊吊无非的胃口,结果被脾气日趋暴躁的无非一把扯住领带,差点不能呼吸。
“快点说完。”无非的语气十分阴森。
“正是江鹤……咳……”快……快放开啊!罗老的脸孔胀得通红。
“是他?”无非惊骇地站起身。
“喂--咳、咳……放……放开--”死小子!站起来就站起来,干么还扯着他的领带不放?
他……他快不能呼……吸……了……
☆☆☆
江冷娃接到召唤后,一直惴惴不安,心头不由自主地紧缩、发冷。
“老师,找我有事?”她站到江鹤面前,强自镇定地敛眉询问。
“冷娃,昨晚……睡得可好?”江鹤双手搭成塔状顶住下巴,对她露出含有深意的笑容。
他依旧是全身一丝不苟的斯文打扮,坐在高背椅上,交叠着双腿,发亮的鞋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晃着。
江冷娃浑身一僵。
“老师为什么这么问?”
“过来。”江鹤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对她招招手。
“老师?”江冷娃犹豫地站在原地,十只葱白的手指紧张地在背后用力绞住。
“过来呀,怕我吗?”他脸上笑意未变,眼底却变得森冷。
江冷娃急忙摇头否认,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我一手从小养大的小女孩,不知不觉,已经出落得这么标致?难怪!难怪有人对你这么念念不忘!”江鹤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在江冷娃的脸颊上来回刮了几下。
冰冷手指的触感,在她身上激起一波又一波恐惧的战栗。
江冷娃大气也不敢喘,只是低着头,一动也不动地任他抚摸她的脸。
“没事了,你下去吧!”突然间,他像是对她失了兴趣,收回手,意兴阑珊地向她摆摆手,要她离开。
“是。”江冷娃暗地里松了一口气,马上转身要离去。
“等一下。”凉淡的嗓音,有如鬼魅,从她身后追缠了过来。
“老师?”她马上停下脚步,半转过僵直的身子。
“以后,你出任务的时候,我会叫江严陪着你一起行动,免得你又遭到伤害而失踪了。”
江严?老师找同伴来监督她出任务?
“我知道了。”江冷娃强自镇定地吸了一口气后,立刻转身离去。
江鹤短短几句话,已经将她的神经绷到最极限。
老师知道昨晚无非来找她的事?
如果真是如此,老师为什么不抓了她和无非,而是远远的监视着?
走回房间的途中,她脚下越走越快,几乎在走廊上就要跑了起来。
江冷娃觉得自己像只被猫抓在掌心玩弄的老鼠,已经失去生命的自主权,几乎就要溺毙在不知道自己何时会被撕碎的恐惧里。
☆☆☆
“你不一起过去?”江冷娃转头看向身旁由老师指定“陪伴”的江严。
“老师只叫我在一旁看着。这个任务是你的,我没必要帮你。事情结束后,回到这儿跟我会合,我在这里接应你。”江严冷淡地回答,没有一句哈啦的废话。
江冷娃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拎起背包,转身走出隐身的防火巷。
这就是他们同伴之间的相处模式。虽然大家从小一起接受训练,彼此之间却没有一丝多余的关怀和问候。开口交谈的内容,永远只有任务和命令。
江冷娃抬头看了看面前的高楼,又回身看了一下左右的环境,马上打定主意向左方走去,打算沿着楼侧爬到二楼的阳台上。
等一下目标会从高楼底下出来,左边二楼阳台将会是居高临下的最佳狙杀地点。
由于江冷娃的外表像个二十出头的小女孩,怯生生的模样,看起来毫无威胁性,因此在大楼门口驻守的警卫,并没有对她驻足流连的举动放在心上,顶多对她瞪了两眼,想吓退她似乎过多的好奇心。
无害的外表,就是个致命的武器。
江冷娃趁着警卫不注意的空隙,迅速翻上阳台,卸下背包,倒出枪枝零件组合好后,便搭着枪管,蹲坐下来耐心地等待。
一个钟头之后,门口突然有了些小骚动。
江冷娃扣住扳机,熟练地瞄准楼下。
妖孽!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让江冷娃惊得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