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三个年纪加起来超过两百岁的老人家,四处奔波劳动,竟然找不到主角,扑了好几次空。
柳盛言抓了个下人一问,才知道韩真早已被靳硕南抱出门看风景了。
稍早的时候,靳硕南将韩真抱上一辆轻便的马车,一个随从也没带的便出门。心之所至,一路就到了韩氏夫妇坟前。
他在树下置了一个舒适的便椅,椅上铺满软垫,然后让韩真坐了上去。
“真儿,看!我将你爹的坟迁到了湖边风水最好的位置,和你娘的衣冠冢合葬在一起。以后,你就不用担心娘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湖底长眠,有爹相伴了呢。”靳硕南站在韩真身后,慎重其事的向她说话。不知何时,靳硕南养成了无时无刻和韩真说话的习惯。
即使她做不回答,他依然故我,一迳的认为她一定听得见。有的下人甚至开始窃窃私语,猜测着大少爷是不是刺激过深——疯了?
“以后,如果我们两个也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候,也葬在这儿,好不好?这儿风景挺美的,百看不厌。”他伸出大掌,温存地撩起她颊上一绺被风抚乱的发丝。
蓦地,一股鸷猛的杀气向他们砍来,靳硕南迅速地连人带椅将韩真奋力扛起闪到一旁。
“呵呵……没想到你挺护她的,不介意她是我派去卧底的女人?”罗腾久持着大刀顶着地面,态度仍旧狂肆狠辣。
“你没死?难怪找不到你的尸体。”果然是祸害遗千年,跳下那么深的山崖竟然没事。
“你太小看我了。我对新罗山的地形熟得不得了,闭着眼都能横过去,哪会栽在自家后院里?”罗腾久狂放的仰天一笑。
“是吗?可惜这儿没崖让你跳,可以改跳湖试试。”靳硕南撇唇冷笑。
“耍嘴皮子?带种。今天我就要讨回胆敢灭我老巢的帐!”罗腾久向地上啐了一口,提起大刀,在空中挥了一道弧。
“哼,杀父弑母的血仇,以及你卑鄙利用真儿的帐,我一起跟你算。”靳硕南顺手折下一截树枝当武器,悄悄向侧边移动几步,想将罗腾久的杀伤力尽量带离依然无知无觉安坐在椅上的韩真。
看出他的顾忌,罗腾久得意的咧嘴笑出声。
“好样的!手上没兵器,又得护着一个女人,我看你胜算有多大?”突然大喝一声,脚底一提,便冲杀过去。为达目的,他绝不会在乎任何道义的。
靳硕南敏捷的躲开致命的狠招,由于没有兵刃,凭着一截树枝,根本挡不住罗腾久一波波凌厉的攻势。
眼见久攻不下,罗腾久不耐烦了,眼尾趁隙一扫,刀一挑,将靳硕南逼到与韩真相反的位置,随即快速回身,大喝一声,双手握刀猛然对着韩真当头劈下。
“不准碰她!”靳硕南奋力一扑,护到韩真面前,用身体挡住罗腾久来势汹汹砍下的刀锋,然后直觉转身用尽内力推了一掌,正好击中罗腾久的心口要害,将他狠狠地震飞老远。
确定罗腾久无法再伤人后,靳硕南便颓然跪倒,跌进韩真又暖又柔的怀里。
“哈……哈哈……你……自己送上门来……拉了一个……垫背……好……很好……”罗腾久跌在地上,狂吐鲜血,虽然初时愕然中掌,看见靳硕南背上严重的伤势后,却呵呵笑着断气。
靳硕南喘息着,身子遽然发冷,背后洞开的血口,威胁着要熄灭他的本命灯。
突然觉得,这样死在喜爱的女人怀里,也算是他莫大的幸福。
“真儿……真儿……”他虚弱的闭上眼等死,淌着血丝的唇,一遍又一遍地唤着魂牵梦系的名字。
希望到了地府,能够找到那缕迷了路的芳魂,然后劝她别再任性游荡,苦苦折磨人了。
“不……不要……”细微的呢喃,如丝丝细缕,蓦地钻进靳硕南将要昏溃的神智里。
“真……真儿?”他奋然睁开眼,不敢置信地挣扎抬头,哑声无力的唤道。
“血……不要……血……”韩真的眼底渐渐浮出痛苦的阴影。
虽然晦暗痛楚,却是暌违许久的人气,他盼着这丝人气,盼了好久。
“真儿……你醒了……魂魄……归来了?”他咧嘴笑开,却从肺腑涌上一口腥甜。
“你……你怎么了?怎么……都是血?”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才一睁眼,竟见到靳硕南浑身浴血,即将在她面前死去?
“原来……要用生命……当代价……才能唤……醒你……”声音越来越弱,他再度无力地伏回她的膝上,睡意开始浓重。
“不……你不能死……你不能离开我……不可以——”韩真紧紧抱住他,晶莹的泪珠一串又一串的不停滴落到他染着血污的面颊上。
上天待她太苛,为什么一睁眼,又要她面对再次破碎的世界?
“别哭……我……甘心无……悔……”努力开口的结果,换来另一波急涌上翻的咳血,虚软的滑到地上。
她死命的抱紧他不放,结果与他一起滚躺到地面上。
“你不能这么自私!靳硕南,我不要你甘心无悔!你死,我会马上跟随你下地狱,生生世世的怨恨你,怨恨你将我一个人独留人间!”她躺在他身侧,全身染上他涌流不止的鲜血,用尽力气喊出咒语,天地神鬼作证!
“真……儿……何苦……”他被撼动得怔了、傻了。
“我娘已经死了,在这世上,我深深爱着的人,只剩你一个了。如果你也丢下我,对我未免太残忍了。你于心何忍?于心何忍?”她泪流满面的对他控诉。
“对不起,还是……负了你……”他绝望的闭上眼。
“硕南?不要睡,你不要睡……”韩真惊慌的奋力摇他,无助地叫着他。
听见她不再心存芥蒂的吐露爱语,竟是在死前一刻?
他也想对她说些话,可是——
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硕南——”凄厉的喊叫蓦然划破清幽湖畔。
终曲
五年后——
“冬梅——快,快帮我抓住泰儿!”一声焦急的柔媚嗓音,比平常尖锐几度,从凉亭边的柳树下扬起。
“哦——小小少爷又乱跑啦?看冬梅姨姨怎么帮你娘治你。”冬梅捞起吊在树枝上差点从高空和大地直接亲吻的小胖子,像揉面团似的猛摇他,颈上一枚翠绿色的玉观音也被晃出领口。
“哇——娘,梅姨又揉我。”小胖子向母亲伸出胖胖的小手哀哀求救。
“活该,谁叫你不听话。手绢飞到树上去,你爹自然会帮娘捡回来,你穷急个什么劲儿?”
“我想帮娘捡嘛,我怕手绢掉进水里啊。”泰儿委屈地大叫。
“又藉机爬树?不乖,打屁股。”低沉的声音倏然响起,一只大掌从冬梅手中拎过去,翻过泰儿胖胖的身躯,另一掌抬起就是啪啪两声。
“呜……哇——”泪水鼻涕应声齐喷出。“娘——娘——爹打我!痛痛……呜……”小人儿哭得好不委屈。
“以后还爬不爬树?”有力的大手将泪人儿拎至与眼等齐,两双一大一小相似的黑晶眼眸相对望。
“不……”泰儿嘟着嘴摇头,脸上一片湿。
“和你一样爱哭,儿子还给你。”爹的威严使够了,便将有血统保证的小子塞到娘的怀里。
“呜……娘……”才干的泪水再度泛滥,伤心的埋进娘亲的肩窝,寻求安慰,引得娘亲失笑,怜爱的摸摸他小小的后脑勺。
“真儿,有人大老远的来见你,我把他们带来了。”靳硕南目光温柔地看着妻儿,眼底一片浓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