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万分忧愁的挂念身陷狼窝的娘亲,十天前被罗腾久逼下山时,她与娘亲连相见道别的机会都没有,便被强硬分开送走,新罗山寨不远,就在城北外的山上,看似相近,却不得相见,远得像海角天边。
正在发怔时,房门突然被推开,韩真一惊,立即将纸条撤进衣袖里。
虽然迷糊,可是这次她知道这封要命的信万万不能被靳硕南看见。寥寥数语,便能完全揭破她的假身世!
“真儿,怎么关着门?”靳硕南两只长手搭在半开的门板上,状似悠闲。
不知有心还是无意,他颀长的身躯完全堵死她的逃路。
“我……”韩真眨眨大眼,扇形的眉睫不安地扇呀扇,心虚的模样一览无遗。
“看门关着,本来以为你还睡着,可是冬梅告诉我,你已经起床了。”他眯住眼精锐的扫向她,搜索她脸上细微的变化。
“我……不知该做什么……”而且,公婆在八年前已仙逝,新嫁娘奉茶请安的礼仪因此全免了。
新婚第一天,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调适。
“新官上任都不免三把火,你这个新当家夫人不去四处看看、督促下人?”靳硕南推开门,走近她身边坐下来。
“我不懂这些。而且你已把靳府管理得极好,各司其职,有条有序,根本不用我操心。”韩真没有野心,认真摇摇头。
“是吗?”他抬手拂去她脸上一道不太明显的灰泥印子。“听说你一大早到后花园去了一趟,挖到什么宝?”
“挖宝?我没有啊!”韩真发傻,后花园有宝吗?
“不是挖宝,难道是种花?”靳硕南抓起她的两只软嫩小手,抬高至两人的眼前,有些刻意的一指一指细细端详。
“我……我只是去透透气,摸了廊柱……还是栏杆……”韩真吞吞口水,懊恼的瞪着自己指尖上的尘污。
有人看见她到后花园?那么,有人看见她打开后门拿信吗?韩真开始坐立不安。
“那我该罚那些打扫庭院的下人,竟然脏了你的手。才说府里各司其职,有条有序,没想到马上出纰漏来了。”他轻抿嘴唇,露出严厉的表情。
“不是、不是。他们扫得很卖力,是我自己摸脏的。”她紧张的用力反握住他的手,拼命摇头,深怕他真的惩罚无辜。
“那你摸的到底是哪里?”靳硕南脸上没有笑容,定定的看她。
“后……后门石柱……”韩真低下头,害怕的躲开他的视线,乖顺的全招了。
“是吗?后门常有人车来来往往的,蒙灰是自然的,叫人注意打扫就好了。”他没再追究,反手用一只大掌将她两手合拢包住,另一手轻拭她指尖上的灰尘。
“嗯。”韩真重新抬起头,漾出一朵放心的微笑。
良久,两人没再出声。
靳硕南专注地抚拭她葱白细指上的尘埃,韩真则怔忡的凝望他一双黝黑大手。
他的手好大,指节修长有力,和她的柔弱细润截然不同。单个手掌就可以将她的两手一起握住,仿佛也能掌握她的未来似的。
让这个男人扶持的女子,必定一生安全无虞。而那女子绝不会是她。
她心底有些妒、有些酸,他的扶持、他的温柔,只会到她背叛之日结束!
他说过,他要的妻子是对他全心全意、永不背叛。而她却迟早要毁了他的信赖。
“夫君……”韩真小声呢喃道。
“什么?”靳硕南抬起头。
“没事。”她只想趁着还有机会时多喊几声。只有此时,她喊得理直气壮。
“傻瓜。”他忍不住轻笑出声,将她拉至他强健的大腿上,双手亲密环住她。
迷诱于那片胸膛的温热,她羞着脸,轻轻将小手搁在他结实的腰上,整个身子软软偎进他暖暖的怀抱里。
“对了,天快亮时,你怎么叫冬梅端药来给我喝?”韩真想起心底搁了好些时候的疑惑。
“你喝了吗?”靳硕南状似无意地瞟她一眼,语气难以察觉的紧绷起来。
“全喝了。”她诚实的抬头回答,注视他的眼中一片清澄。
“你身子太虚,昨晚甚至昏了过去,所以马上让柳大夫开药,让冬梅去煎。”有些回避的,他没有衔上她的视线。
昨夜,她哭着在他怀里突然晕厥过去。当时他急得立刻冲出房门,将好不容易睡下的柳老头从床上挖起来。
但是,当柳大夫磨磨蹭蹭的终于打开门后,他也清醒了。他开口向柳大夫要的,变成一帖防孕的药方。
“噢……”韩真完全不知道他心里千回百转的念头,一片单纯的小脸因他的话全烧红了起来。
难怪昨天晚上,她最后的印象还在他火热的怀里,再来便完全没了记忆,原来是自个儿糗人的昏倒。
“忘了问你,你现在身子还好吧?”他看着她粉艳的芙颊,眼眸微微眯起。
她看来似乎就像个洁净的孩儿一般,未曾沾染过人世险诈。而他像足了正要开始利用她的纯白的大奸人。
这股情绪,突然让他的心头蒙上一层乌云,心情开始恶劣。
“我……很好……”天哪,他能不能别问了?她羞得直想钻入地洞去。
“你手腕的伤该换药了,我带你去找柳大夫。”他倏然将她左袖一撩,露出腕上一圈又一圈的白布巾。
一片小纸头几近无声的从她袖口飘坠落地。靳硕南突然绷紧下颚,微微眯起眼。
“冬梅。”视线从桌底下扫过又飞快收回,他不动声色的叫唤冬梅进来。
“大少爷。”冬梅动作敏捷的出现在房里。
“你先扶夫人去找柳大夫。”他拉起韩真,将她交给冬梅。
“是。”冬梅像对待珍宝一样,轻扶韩真。
“那……你呢?”韩真让冬梅扶着,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眼底泄出一丝踌躇。
“我马上就到。”靳硕南给了个保证的微笑。
韩真点点头,随即柔顺听话地离开。
成功支开韩真后,他马上敛住笑,冷着脸,弯身拾起纸片飞快细读,随即蹙着眉将纸片丢回原地,一脸火气的走出房门。
不一会儿,他跨大的步伐轻易地跟上讶然回身、毫无心机的对他漾出一抹甜笑的韩真。
“你来得好快。”韩真温柔的笑道,清丽的笑容有种安心的喜悦。
他没说话,低头看着她的笑容,却觉得莫名刺眼!虽然早已知晓她的身份,但揣测是一回事,当真看到证据,心头仍然旺盛的燃起一把怒火。
他不想厘清胸口纷乱的抑郁从何而来,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果然是诡骗狡猾的双面人!
☆ ☆ ☆
“过几天再带来,现在诊不出状况。”柳盛言白胡子一甩,硬是不理那个表现出一派温柔、细心呵护小娘子落座的靳硕南,脉也没诊,便想将他们两人统统赶出他的视线之外,省得烦心。
他晓得靳硕南带来他媳妇,是要诊断那碗药是否能有效杜绝怀孕,分明是不信任他的医术和药方,才不可能真是为了他妻子的健康而来。
而要他亲手扼杀靳家子孙,让他更加郁闷不已。
“人老了,连医术也不济了?”靳硕南也是不给好脸色的冷哼,他现在一肚子火,正嫌无处发泄。
“你……”果然!这个心机深沉的臭小子,果然不相信他的医术!
“那先看看她的腕伤总行吧?别说你也诊不得。”靳硕南继续讥刺。
“你给我闭嘴!我就治给你看,包准她腕上日后连一条皱纹也没有。我要是治不好,我名字倒过来写!”柳盛言气炸地撂下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