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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种莫名的痛楚没来由地揪住了她的心口,她深深吸了口气,想抑住那股疼得慌的心悸--不,她不能心软,为了替侍莲报仇,也为了逃出这恶人的魔掌,她一定得杀了他!

  心随意转,她素手抖颤,却毫不犹豫地将金玉簪往前一送,抵住了青衣人的心口。

  雷声轰隆,庙外大雨滂沦。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青衣人寂落欲绝的眸--

  那眸中,有着贯不可及的孤寂与绝望,仿佛生命于他,毫无可恋!

  慕容含情望着他,再一次失了心神。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在荒野中初次见到他时会心悸失措了。不是因为他绝俊神秘的丰华,也不是那股在胸中盘据不去的似曾相识感,而是他幽邃无底的眼……

  那是一双冰封雪锁的眼,仿佛有着冰结的寂寞孤绝,教人看了,胸口泛起微微的疼。是怎样孤独黑暗的心扉,才会有这一双深不可测、了无生趣的眼?

  她纤手微颤,“镪”一声,金玉簪落了地,断成两截。她恍恍惚惚地看着青衣人,不明白胸中那股欲泪的凄恻与痛惜从何而来?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感到一种焚心的迷乱……可她明白,她绝对杀不了这个人--因为这个人,让她第一次懂得了心痛的滋味--而她,甚至连他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雷雨交加,药王庙中却是一片寂静,仿佛连空气也凝止了,只有他们彼此的呼吸声在暗夜中回绕着,像一种浓重压抑着的幽昧情愫,迷离却又悸惑不清……

  “你不是想杀我吗?”蓦地,青衣人低暗沙哑的嗓音惊破了这迷魅的一刻,也惊醒了流转在两人之间那似有若无的情愫。“为什么不动手?”

  慕容含情垂下扇羽般的长睫,望着掉落地上断成两截的金玉簪。她的手仍被他握在掌中,却是谁也没想到要放开--仿佛这样执手,便是一生的牵绊!

  “侍莲六岁时便人了宫,是我的贴身宫女,自幼服侍我长大,是这世上和我最亲近的人。”她幽幽他说,美眸中有着止不住的哀伤。“你不该杀了她的。”

  青衣人身子一震,暗眸中闪过一丝挣扎的光芒。

  慕容含情神色飘忽,低响叹息如耳语,“杀你,是想为侍莲报仇……可我,下不了手……你问我为什么不动手?我,我也想问我自己……为什么不动手?”

  望着慕容含情灿如恒星的眸中染上了水灵灵的泪意,青衣人心中一痛,眼里闪着奇异而矛盾的光芒。

  他一生行事,从不向人解释,也从不要人懂他!可此刻,他竟然抵不住慕容含情的泪水,受不了看她如此忧伤……他是着了什么魔?

  轻叹一声,他缓缓道:“你那小侍女没死。我棠绝欢剑下,从不杀女人!”

  慕容含情讶然抬头,惊诧而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可我明明看到侍莲浑身是血的倒下去,一动也不动啊!”

  “我用剑点了她肩头的穴道,让她昏睡几个时辰,免得她一心护主,夹缠不清。”青衣人冷笑道。“不过我对那些禁卫军可没手下留情!倘若她不是女子,下场便会和那些不知死活的禁卫军一样,下地府见阎王爷去了。”

  侍莲没死,欣喜的泪水跃出慕容含情的眼角,滚成一串晶莹的珍珠。她绽开璀璨的笑靥,美得教人屏息,青衣人不禁看得怔住了,一颗冷寂的心再度因她而微微发烫……他情不自禁地将拢在掌中的柔荑握得更紧--明知该放手,明知她不是他能碰的人,可他,终究还是沦陷……

  她娇颜泛红,灿亮的星瞳里氤氲着温柔迷蒙的波光,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着他。

  “你方才说你剑下不杀女人时,说了你的名字……”她柔声问:“我没听清楚,你可否再说一遍?”

  青衣人脸色一变,眸光丕变成阴郁深沉。他冷峻地放开了她的手,缄默不语地走到廊前,看着庙外绵绵密密的雨丝,窒人的沉默让慕容含情以为他不可能回答她……

  “生无可欢,此生绝欢--”霏霏夜雨之中,他终于回过头来望着慕容含情,深幽的眼瞳中掠过一抹古怪的阴影。“我叫棠绝欢!”

  第三章

  薄情正是多情处,有情还被无情误。

  苍龙山绝岭之巅。

  慕容含情望着脚底飘过的云雾,只觉恍如置身云端之上。往下望,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渊谷。她自幼生长深宫,从未见过如此险峻壮丽的景象,一时间意骇神夺,身子发软,明白只要一个失足,便会摔落万丈悬崖,粉身碎骨。

  “别再往下瞧了,当心头晕。”棠绝欢幽淡的嗓音里含着一抹隐而不显的疼惜,护着怀中轻灵婉约的绝美人儿,策马离开了崖边。

  眼见棠绝欢策马驰入了一条狭窄险峻的山道,慕容含情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你究竟要带我到哪儿去?”

  数日来,棠绝欢带着她翻山越岭,骑马横越了几处险峰,绕来绕去总是在苍龙山中打转。她明白他是在故布疑阵,好让追兵搞不清楚他们的方向。然而见他似乎没有离开苍龙山的打算,她心中不禁纳闷……就算他如何东拐西弯,故布迷阵,只要追兵大规模搜山,终究会寻到他两人的踪迹啊!

  棠绝欢冰锁的暗眸中闪过一抹异光,缓缓道:“去一个安豫小王爷永远也找不着你的地方!”

  慕容含情听他语气有异,回头望他,恰巧见了他提及“安豫小王爷”时脸上那股冷冽复杂的奇异神色。

  她脑中灵光一闪。这数日来,她一直猜测着棠绝欢掳劫她的动机。他掳了她来,不要任何陪嫁珠宝,也不曾伤害过她,更不像是要拿她来要胁皇室或豫王府--不为财、不为人,也不是为了威胁皇室,那他何以甘冒奇险拦劫送嫁队伍,挟持当朝公主,犯下滔天大罪?

  她始终捉摸不定他的企图何在?而现在他的话终于露了口风,一直如谜团般的劫掠事件,终于稍稍露出了一些头绪--她的被劫,绝对和安豫小王爷有关!

  “你掳我来,是因为逸安哥哥?”她猜测着,灿亮的眼中闪着曼动的光芒。“你和逸安哥哥有仇。所以掳走他即将过门的未婚妻,要教他痛苦难过?”

  “有仇?不,和我有仇的人不是楚逸安。”棠绝欢轻笑,幽幽冷冷的笑意里有着一种诡异的讥诮和凄凉。“而我和他之间,也绝不是仇。”

  慕容含情一愣,笼烟般的黛眉紧紧蹙了起来。“不是逸安哥哥?那你和谁有仇?”

  棠绝欢沉默不语,冷瞳中掠过一抹飘忽神色,策马上了一条窄窄的石梁。

  看着他讳莫如深的难测神色,慕容含情知道是无法再从他口中间出什么了,不由得好生气闷地扭过头去,嘟嚷道:“不说便不说,你当我好稀罕吗?”

  这一扭过头,眼前的景象登时教她惊得瞪大了眼睛。

  只见他们身处的石梁宽不逾尺,四周悬空,下临深谷。所见到的石梁不过八九尺长,再过去便云封雾锁,不见尽处。而石梁下的深谷更是云雾环绕,深不见底。在这狭窄的石梁上,只要赤马一个失足,他们连人带马,都要落入万仞深渊之中。

  她一生之中,从未身历如此险境,只觉头晕目眩,身子发软,她回过身去紧紧抱住棠绝欢的胸膛,惊骇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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