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赫赫有名的邵家大少,什么样的女子他没见过,不管是名门闺秀,小家碧玉,甚至是江湖豪女,都引不起他的兴趣,也从未想过要知道任何女子的私事,而如今他却想知道一个恰巧撞上,脸上还蒙着黑布,除了眼睛外其他都看不见的女子的私事?
这可是生平头一遭。
“你是谁?”一柄剑突然伸到他眼前,森冷的剑光映着甫出现的月光唤醒了他惊愕的神志。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对她产生如此大的兴趣?
邵翰笙望着眼前这张蒙面的脸,兀自沉思着。
“为什么跟踪我?”女子冷冷问着。
对了,是她的眼。
冷淡中含着深刻的哀痛,阴郁中藏着无数的寂寞,叫他忍不住就想探索那眼里的秘密,给她安慰。
“你叫什么名字?”邵翰笙兴匆匆的问着,仿佛横在眼前的不是能杀人的剑。“今年几岁?许人了没?”
“什么?”女子冷漠的眼中出现一瞬的愕然。
“我说……”邵翰笙推开碍眼的剑,就想靠近她。
最好能顺道扯下她脸上碍眼的蒙面布。他贼贼的想着。
“我听见了!”她手腕一旋,剑身又稳稳回到他面前,挡住了他靠近的身躯。
“那好。”不靠近就不靠近。邵翰笙悻悻然的立定,等了片刻却不见回答。“你的名字?今年几岁?许人了没?”
望着他眼中过火的热切,女子眉头越皱越紧。她到底是遇上了什么怪人?
“你的名字?今年几岁?许人了没?”邵翰笙不屈不挠,第三次问道。
“无聊!”抛下一句斥责,女子收回剑,轻功一使,离开了。
“唉,等等,你还没回答我!”
邵翰笙嚷嚷着,瞪着空无一人的黑夜,无奈又懊恼的叹气。
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他感兴趣的女子,怎么这样就让她给跑了?
镜前,同样端坐着一个女子,昏黄的烛光依旧照着,不同的是此刻铜镜中映照出来的那张脸,不止说不上美丽,甚至可以说是丑陋。
坑坑疤疤,看似烧伤的伤痕布满左边脸颊,连唇角都略略上翻,而右边的脸,也没好到哪里去,一道深深的,说不出来是什么东西造成的伤痕自上而下划过,虽已是旧伤,但脸颊上完好的肌肤实在所剩不多。
然而这样恐怖的脸却配上一对美眸,凤凰似的双眼眼角勾起的弧度仿若时时对人抛着媚眼,黑幽幽的瞳孔叫人一望就几乎醉死在其中,这是一双足以倾城倾国的美眸。但那是说如果不去看眸底那既深且重,又叫人忍不住直打寒颤的仇恨的话。
一旦瞧见了那恨意,只会觉得这双眸可怕,可怕得令人想远远逃离,尤其又加上那样的一张脸。
所以易容术甚好的她不常以真面目示人。
她怔怔抚着脸上早已不再作痛的伤,眼神停留在桌上一张薄薄的面皮上,猛吸一口气后,将面皮套上自己的脸。
再度扬眸看向铜镜时,镜子里回看她的是昨夜才见过的美女——丁湘文。
“柔嫩粉白的肌肤……”她喃喃低语。
明知道这张面皮是假的,甚至还是自己亲手做的,但她还是忍不住对着镜子里反射出来的脸庞发呆。
“如果……”她抬手轻碰镜面,沿着镜中人的脸庞画着,不自觉低喃出心头压抑已久的期望。
如果没有那件事,她的脸是否也会如此美丽,眸子是否也会清澈不带一丝恨意,甚至也能像丁湘文一样,用着娇羞的语气谈论着心上人,而不是在这样的夜里对着镜子里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幽幽喟叹……
该死!她在想什么?
师父带大她的这八年,她不是日日夜夜想着要报复?
好不容易才得到师父的准许,让她和师妹结伴出来闯江湖,顺道了结她们各自的恩怨,她也才能乘机来丁家报复,如今才见到丁湘文的长相,她心中竟产生这么多不该有的情绪?
难道八年来,日日夜夜对着这样一张丑陋的脸,仍旧没让她死心?
猛然扯掉脸上的面皮,她愤恨不已瞪着镜中再度出现的丑女人。
看清楚,这才是你的真面目,丁家父女俩赏给你的真面目……
“这才是你!一个丑陋到全天下没人敢靠近的女人,哈哈哈……”她蓦然仰天大笑,笑声中不见愉悦,反倒带着过多的伤痛。
拿起一旁的面皮,缓缓戴上,她眼中泛出丝丝寒意。
该是他们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她的痛,她的苦,如今,她要叫丁家父女俩好好尝一尝!
第二章
隔日。
“娘!听下人说,您派人去丁家提亲了?”
邵翰笙前脚才踏进家门,就迫不及待的到母亲面前询问。
“是啊,”邵母懒懒的瞧了一脸气急败坏的儿子一眼。“怎么?”
“怎么?”邵翰笙忍不住瞪母亲一眼。“我不是对您老人家说过,我目前还不想娶妻吗?况且我不是早早就对您解释过,我不想娶一个连见都没见过的女人?”
“不想娶妻?”邵母缓缓坐直身子,“你都已经二十有五了,你爹在你这个年纪都生了你们三个了,你竟然说你不想娶妻?”
说到这个,邵母就一肚子气。
这还不都要怪邵父,当年若不是他自作主张,在笙儿五岁那年就送他上山拜师学艺,笙儿不早就娶妻生子,而她也早能含饴弄孙,享受清福了。
谁知笙儿这一学就是十五年,这还不打紧,二十岁成亲也不晚,偏偏他的那个什么师父不知灌输他什么观念,他硬是说不想凭媒妁之言娶妻,一定要找到他自己想要的女子才肯成亲。
无可奈何之下,她只好首肯。
这下可好了,这一找就是五年,别说孙子,就连个媳妇的影子她也没瞧见,火大的她决定先斩后奏,否则再任由笙儿找下去,只怕又是一个五年。
“娘,爹是爹,我是我。”
邵母又瘫回椅子上,佯装没听见这话。
“娘,您真是……”邵翰笙语气忍不住开始烦躁。都说过几千次了,怎么娘还是不放弃?
“我不管!”邵母语气一变,表情也瞬间转为哀怨,还夸张的以袖掩脸哽咽起来。“我自嫁给你父亲后,每日相夫教子,自认没有愧对为人妻、为人母的责任,而你却迟迟不肯娶妻,难道是要我愧对邵家历代列祖列宗?”
“娘……”邵翰笙忍不住叹气翻白眼。“娘,你在偷笑。”又来了,每次都要这一招,他哪有那么笨,每次都被骗?
“我……”邵母一震,忙发出更大的啜泣。“你这不肖子,娘在哭,你不安慰也就罢了,竟然还说我在偷笑。”她明明用袖子掩住了啊,一定是手势不对,不然怎会被笙儿看见地在偷笑?
“娘,”邵翰笙又叹一口气。“你这招用过太多次,不灵了。”
不灵了?邵母悻悻然放开手瞪着他,脸上连一滴眼泪也没有。
自外头回来的邵父正想踏进大厅,一见里头气氛不对,立刻转身想走。
“给我回来!”邵母冷冷的斥喝顿时拉住他的脚。
“娘子,笙儿,”邵父尴尬的笑笑。 “你们母子俩在聊些什么?”
“爹,”邵翰笙立刻将矛头指向父亲。“这事您也有份,对不对?”
“什么?”邵父装傻。“什么事?”
“别装了,你的表情太心虚,连我都看不下去了。”邵母凉凉的出言嘲讽。
“娘子,”邵父一脸委屈。“我这可是听你的,你怎么泄我的底呢?”
邵母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