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闵渝,我外婆真的—一”
“茵琦,你才认识瑞斯一天就喊他端斯,为什么一定得连名带姓的喊我?”
“我—一蓝闵渝,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是我对你没有那种感觉。”
“意思是,你对瑞斯有不一样的感觉吗?”
“唉—一不是那样,他的名字太长我记不住,所以才那样减他。”她何必跟他解释那么多,八成是他带点伤感的口气,让她觉得就算对他没感觉,也不好太无情。毕竟,他很照顾她外婆。
“你对他没有一点点特别的感觉吗?”
老天!他们果然是好朋友,连问的问题都差不多!在瑞恩桑德斯的家里,他也曾拉着她的手问——你对我有没有一点点特别的感觉?
“蓝闵渝,我们能不能别讨论我的感觉?我比较关心我外婆。况且,我不认为我会对一个才认识一天的人,有什么特殊感觉。”这句话回答得不甚确定。
但有件奇怪的事她很确定,她发现她似乎没中午刚得知外婆状况时那么难过,说不出为什么,可能是一整天情绪的大起大落,让她有些弹性疲乏。
不过更大的可能是,她在咖啡馆里,看瑞斯认真翻阅外婆病历的模样,给了她一份心安,让她觉得似乎还有一线希望。
瞥见她有些恍惚的模样,闵渝低声叹气,然后说:
“既然瑞斯愿意帮你在不可能中找一丝可能,你就先别难过。瑞斯是个好医生,除了医术高超之外,他对待病人也好到让人佩服。”
“你好像很崇拜他。”
“同样身为一个医生,我期望有一天能成为像瑞斯那样的医生。”
“瑞斯的医术真的很好吗?”
“他是个享誉国际的心脏权威,救活过无数被其他医师宣布不治的心脏病患,只要是他不放弃的病患,就一定还有希望。”
“是吗?可是他告诉我,是他要你跟我说我外婆已经—一我外婆真的还有希望吗?”此时此刻的她仿佛也不那么确定了。
就像蓝闵渝说的,瑞斯只是在不可能中找一丝可能—一也许她不该过度乐观、不该太早心安。相反地,她应该要有心理准备,她的外婆随时都可能离开这个世界、离开她。
“我没办法给你答案。”其实,他很清楚,瑞斯只是再做一次确认。同样都是医生,他能理解瑞斯看那份病历时,隐约流露着淡淡无奈与气愤的表情意味着什么。
但他好奇着,究竟为了哪种原因,瑞斯才会又一次检视病历……
或许茵琦才是让瑞斯明明晓得没希望,却又不想放弃的原因。就像他因茵琦的关系,盼望着瑞斯到台湾吧?
××
回到别墅已经一个多小时了,瑞斯靠着二楼卧室阳台的栏杆,杯里的烈酒不知空了几回,又满了几回。
他厌恶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明知不可为又偏要强求,从来不是他的做事态度。
就算闵渝没再影印一份病历给他,他也晓得自己会做出错误判断的机率微乎其微,甚至可以说是毫不可能。
可是这一回他真的强烈希望自已也许出错了、也许茵琦的外婆并非毫无希望1
当了这么多年医生,他很明白生有时、死有时这个道理,人不一定能胜天,尤其在“生命”这回事上。
但这回,他真的恨不得能倾其所有,改变他认为已是无法更改的结果!
为什么呢?其实理由再简单不过了——他不想看小琦掉眼泪。
第一次在医院看到她,只有短短一眨眼的时间,他在她眼里看见难以忽略的光亮,仿佛在她眼前的世界只存在美好与希望。
第二次遇见哭泣的她,他远远透过玻璃窗看,看不见原来在她眼里的两簇明亮,只看见仿佛无尽的伤心。那时的他,不明白她为了何事难过,却无法克制地跟着她一起难过。
后来她在他怀里,哭得那么无助,在当下他就只有一个念头,无论花多少代价他都愿意,只求能除尽她的伤心。
所以明知道希望渺茫,他仍是拿着病历次又一次地看着。甚至叫以说,病历中的每个字已经像铅字,牢牢刻在他脑袋里了。
但遗憾的事,仍然无法改变—一他找不出其他医疗的可能性。
不能改变既定的状况,等于是让茵琦一定得面对失去亲人的伤痛。他只见过外婆一面,却已经喜欢上老人家的率性与坏脾气,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一
他爱上她了?爱能在一天之内发生吗?
唉,看他对茵琦的感觉,不是比喜欢更强烈的爱,他这一天之内的反常行为与念头,又该作何解释?
望着花园,瑞斯思量着。
一会儿,瑞斯想到闵渝,唇边跟着泛起一阵叹息。
世界上的巧合实在过多了,他跟闵渝喜欢上的竟然是同样的女人!
瑞斯又重重叹了一口气,友情与爱情,他都不愿割舍。
他让闵渝到咖啡馆、让闵渝送茵琦回家,其实是想让一切透明化、想坦然面对闵渝、想公平竞争
以往事情牵涉到他跟闵渝之间的友谊,他都愿意毫不犹豫地退让。惟有爱情,他说什么也没办法退让。
茵琦第一眼给他的感觉,太过强烈、太过不寻常,让他没办法放手。
然而他不能不深思的是,人在一瞬间爱上的感觉,好比谁在沙上的沙堡,没有稳固的根基,也许一阵浪来了,就能轻易将一切冲毁。这是当外婆问他“打算喜欢多久”时,撞进他脑子里的念头。
瑞斯忧虑着,今天对小琦过于强烈、冲动的感觉,万一有天淡了,反而会带给她伤害。所以,外婆问完他之后,他思虑再三,也只能给一个”我还不知道“的答复。
××
回到卧室,他拿起电话按下重播键。
“喂。”
“小琦吗?我是瑞斯。”
“你怎么知道我家的电话?”深夜十一点多,茵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电话铃才响了一声,她就接起,没想到打电话来的人是他。
“你之前在我这里拨了一通电话回家,我只需按下重播键,就知道你的电话了。”
“有事吗?”
“明天我想带你跟外婆出去,你有时间吗?”
“干什么?”
“小琦—一”挣扎了一下,他实在不想在电话里说,虽然现在很晚了,可是你能不能出来一趟,我有话想跟你说。”
“一定要现在说吗?”
他紧握话筒,质疑着究竟是想见她,或是他真希望在这时候告诉她实情?
“瑞恩桑德斯·格奥尔特·维希四世,你干吗突然不说话?”她不知道喊他的全名,是不是在炫耀她已经记住他长长的一串名字,还是只想让他知道,她终于记住他的名字了。
她在床上辗转难眠,想的全是他跟外婆的事,她也分不清楚到底是哪一个占据她的心思多些?
“你记住我的名字了?”瑞斯微笑。没有哪个人只是记住他的名字,就能给他如此鲜明的快乐感受。那股形容不出的快乐强度,让他脱口而出:“方茵琦小姐,我真的喜欢你。”
“嗯—一”怎么会变成这样?换成她没办法说话了。
“我想见你!十分钟后,我到你家门口等你,你若不出来,我会等到天亮。”
就这样!茵琦盯着断了线的话筒好半响。
××
糟糕,他忘了将病历带出来。
既然是早晚要“决定”的事,他认为早一天说、晚一天说的差异并不大。趁着见她的机会,他想把事情说清楚,可是他居然忘了带病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