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个台风天过後,他提过的「交往」问题,就没再被他摆上台面讨论,而她的拒绝,也不知道梁澔星是听进去了,还是当作没听见。
想起那个台风天,其实她到现在都还保留著淡淡甜意。那个晚上她洗过澡出来後,小童已经走了,她还一度担心是梁澔星打了小童,否则小童怎么一声再见也没说就走了……
後来她看见他手里拿著小童的名片才松了口气,如果不是被小童当成朋友、或者有生意往来,小童从不随便给名片。
没多久外送披萨送来了,是他趁她洗澡时打电话叫的。
接下来的一整个晚上,他没再提之前差点让两人陷入火爆场面的那个话题,只是陪著她看电视、吃披萨,偶尔讨论剧情。
他们看了一整个晚上的HBO,不管是好看的、不好看的电影全看了,看到晚上一点多,外头风雨交加。整个台北市逐渐笼罩在暴风范围,玻璃窗让风雨打得阵阵喀响。
这几天她想了再想,那一天吃完披萨,她应该直接就「请」他回家,可是为什么她没有?反而让他留下来、让他陪著她看电视、让他留到她有藉口「不得不」收留他过夜的时候。
那天晚上,他在床边的地板睡了一夜。临睡前,他煞有其事地说:
「我说过我不会为难你,我愿意等你想清楚。今天晚上我其实就打算留在你这里,因为有台风,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不过你放心,在你没有同意之前,我不会逼你做任何你不想做、或者我不想做的事,总有一天我会要你,但一定会是在你连心都愿意给我的情况下。因为我不想再听到‘一时寂寞’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了,晚安。」
他说了晚安,然後躺在只铺了一条薄被的地板上。
躺在床上的瑀舲,不知道该怎么回他。
她侧了身,双眼望向地板上的他,发现他一双明亮得过分火热的黑眸,瞬也不瞬地瞧著她直看,害得她原本要出口请他睡到床上的话,又吞了回去。
原本她想,既然他都保证他不会逼她做任何事了,同睡一张床也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事,只不过一对上他的眼睛,她立刻改变跟他「共享一张双人床」的念头。
「你可以去睡客厅的沙发,沙发应该会比地板舒服。」最後她说。
「不要,这里离你最近,客厅离你太远了。」这是他的回答。
最後,他们谁也睡不著,外头的风也像是死都不肯让人安睡似的,疯狂的吹卷著、破坏著夜里的宁静。
他们开始聊天,没特定主题地随意聊著,紧接著话题全绕在天空里的星星,那一晚她更加肯定他是个内涵十足的男人,对星星的了解更是广博到让人崇敬。
他甚至说得出十二个星座的神话故事、以及每个星座分别的出现季节,谈著星星,她发现他的双眼明亮得让她心动,生平头一回,她体会到真正心动的滋味……
闪在她身上的车灯,让她拉回思绪。几秒钟後,她已经坐上车了。
「我说过好几次,你不需要下楼等我,我到了会上去接你。」
「不用太麻烦,你几乎没迟到过,每次我都是一下楼你就到了。」
「可是像今天我就迟到了,你在楼下站很久了?」
「还好。」
「瑀儿,拜托你听话,下次别先下楼等我。今天出门前,我哥跟我说了些话,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他要我下星期天带你到家里吃饭。」
关於他喊她瑀儿这件事,也是从那个台风夜晚过後开始,那天晚上他们聊著聊著,他突然说:「我决定以後就喊你瑀儿,因为童嶔喊你小舲儿,我不要跟他一样。如果可以,下回看见他,我一定会要求他改变称呼。」
他似有若无的醋意,她没任何表示。似乎也是从那个晚上开始,她对梁澔星的一切决定都以默然回应,他执意要喊她「瑀儿」,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要小童改变称呼的想法,她一样没有意见。
简单的说,她完全处於被动状态承受澔星的所有言行、指示。像现在,他说下星期天要带她回去吃饭,她同样没一点点参与意见的意思。
她想,她其实早就接受他了,所以他说什么,她会有的意见都不多。
澔星开著车,脑袋却突然像被某种东西撞开了,他脸色怪异瞥了眼瑀舲,但很快又将视线调回路上,他试探性的开始一个问题接一个问著:
「瑀儿,下星期天到我家吃饭好不好?」
「都可以。」
「那你下一次能不能不要再到楼下等我?」
「好吧,如果你很坚持,我就在家里等你。」
「如果我要童嶔从今天起不再叫你小舲儿,你会不会生气?」今天晚上的宴会,在童嶔自家大宅,他还没跟瑀舲提过。
「这件事我没意见,如果小童答应你的要求,我无所谓。」
就是这样不对劲!他怎么会到今天才发现?!
除了那天她稍嫌「激烈地」对他说过「一时寂寞」之外,她没真正拒绝过什么事,仿佛她无论什么事都能答应,彷佛她只是个会说「Yes」的娃娃,对,就是这种感觉,就是这种感觉不对劲。
第一次在三仙台遇见的她,不见了。那个会生气、会大声吼叫、会发泄情绪的薛瑀舲不见了,眼前的瑀儿,仅是个没有脾气、没有太多意见的漂亮娃娃。
一股直觉让澔星联想到童嶔上回说的那串话——她受过很重的伤。
是因为那个伤吗?他微微收紧双眉,到底是什么伤?
他不确定刚刚的猜测是否正确,究竟瑀舲是原本就好脾气?或是她根本就是全然把真实情绪隐藏起来,不让人知道?
假使她是刻意地隐藏情绪、刻意当个没意见、没脾气的人,原因会是童嶔说的「伤害」吗?
直觉告诉他,瑀舲的本性应该是十分热情、十分有主见,虽然不见得会与人起争执,但她应该是个有「意见」的人,如同在三仙台她「执意」与他发生关系那天、如同她拒绝跟他交往那天。
此时他身边的瑀舲,不是真正「有血有肉」的她!
等会儿一看见童嶔,他非得要好好问个清楚。
车子转上阳明山,当路越走越熟悉,瑀舲才问:
「我们今天要去哪儿?」
「我们要参加的是童嶔的宴会。」
「喔。」
就这样?没有多余问题了?澔星益发觉得他的猜测很可能是对的,她许是因为那个「重伤」,把一部分的自己封闭起来了。
***
澔星将车停妥,眼尖的童嶔见他们驶入大门,快步走至车门边为瑀舲拉开车门。
「小舲儿,好久不见。」他笑开脸,状至亲昵地将右手搭上瑀舲的肩,旋身就要往屋子的方向走,可说是全然不将澔星「放」进眼里。
澔星哪经得起这种刺激,跨几个大步,随手一伸,即刻拉开两人的贴身距离。
「童嶔,我警告你,你再对瑀儿动手动脚,别怪我不客气。」他的语气低沉而严肃、他的眼神凌厉而正经,没半丝开玩笑的样子。
「你讲讲理可不可以?我跟小舲儿是至交兼死党,你凭什么干涉我们的事?我把她让给你,就算是很客气了,做人不可以得寸进尺。」
「什么叫你把她让给我?她从来就不是你的!我已经很讲道理了,还懂得要先礼後兵。管你跟瑀儿是至交还是死党,就算你是她兄弟一样不准动手动脚。」他的话肯定得完全不给否决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