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伊甸园,言驭文想,今天若换成父母面临同样的情况,他们的选择,也会跟他一样吧?
父母一向宽容看待周遭,所以他相信,在天上的父母,也会赞成他的决定,赞成他想成全唯一妹妹幸福的决定。
当然,倘若没有龙贯云意欲退婚的行动,他也许还有迟疑,还犹豫着要不要说出五年前的事实……但现在,他一点犹豫也没了,因为方才他看着荪玛,觉得似乎看见幸福的希望。
八点半,一般家庭早过了晚餐时间,客厅三个女孩时而安静俯首,时而热烈讨论,桌上摊了一堆图片、杂志、厂商资料。
伊甸园初步规画完成,接下来是采买种苗之类的杂事急待解决,还有她们回学校上课期间,该雇用多少工读生处理杂事也是问题,又该请谁在园区监工……
弄到最后,三个人决定情可以带着自身工作乱乱跑,又非常让人信得过的言驭文,负责监工这项大任。
“言大哥,我想来想去只有你能拜托了,反正你写游戏程式,只要有台笔记型电脑,哪儿都能写,我们要到学校上课——”若语对着端出三碗热汤的驭文说。
“你们的问题我早帮你们想好了,上个月我在台中买了一栋房子,还在装潢,等你们开学我就会搬进去。我帮你们各自留了一个房间,在伊甸园主屋完成前,你们可以住那里,不必再跟亲戚借住处。”
他先将桌子清出一小块空间,再将汤碗摆上桌,“先喝些热汤垫胃。”
“好香喔,我快饿死了,那位龙先生是乌龟吗?要爬到几点才来啊?”笑雨先是抱怨,继而毫不客气地端起碗,开始享用菱角排骨汤。
“你们安心去学校上课,我会每天到伊甸园报到,比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还乖,这样可以吧?”
“哥,这样会不会耽误到你的工作?”荪玛脸上有挂虑。
“不会,我可以利用晚上工作,别担心。”
“言大哥,你要是我哥哥就好了。”若语突然冒出这句话。
“对啊、对啊,我也想要你当我哥哥,每天就会有一堆吃不完的好东西。”笑雨啃着排骨应和。
“在我眼里,你们都是妹妹。”他笑说,门铃这时响起。
“我去开。”笑雨丢下啃了一半的排骨,抢着去开门。
“又不是你男朋友,你着急什么?”若语不解笑雨“抢戏”的原因,按理该是荪玛去开门。
“没什么,上回在伊甸园第一次见面,我说话比较冲。最近看那些新闻,他没我想的那么坏,我应该道个歉。”笑雨拨拨短发,开门去。
客厅安静下来,笑雨的话说进若语心里,她也觉得龙贯云似乎没她第一眼看见那么坏,至少他肯为荪玛侮婚,而不是真如她跟笑雨最先臆测那般,是个脚踏双船的花花公子。
门外的他有些惊讶,没料到来开门的是乔笑雨。
她仍是挂了条白金十字架,但这次除了颈子上那条十字架,她的双手居然叮叮噹噹各挂了好几条手炼,皮制的、白金材质的、矿石串成的。她穿了条洗得泛白的牛仔短裤、一件短背心,整个人带点嬉皮味道。
“龙贯云,我等你一个晚上了,上次的事对不起,我对你的态度不太好。不过,你让我饿到现在,我们可不可以算扯平?”
“呃?没关系。”人家无辜地睁大眼说对不起,他是该回句没关系,但听起来就是怪异。“我买了礼物送你们,所以来晚了,对不起。”
“噫?礼物?什么礼物?太女性化的东西,我拒收。进来、进来,我快饿昏了,我们边走边说,还好让言大哥先喂了碗汤,不然我可能对不起还没说,就先饿倒了。”笑雨走在前。
“我选了一款Nike最新的限量篮球鞋送给你,荪玛说你喜欢打篮球,喜欢Nike的球鞋。我问过荪玛你穿几号鞋,所以鞋子一定合你的脚。”
“哇靠!你很会笼络人心耶,Nike的限量球鞋?这下我不站你这边都说不过去了。鞋勒?鞋勒?”笑雨转头,伸手讨鞋!遇见她喜爱的东西,她绝对会忘记客气两字。
龙贯云将纸袋递给笑语。
“哇哇哇!我舍不得买的鞋,现在居然在我手上,这双鞋贵得很耶!哇、哇——”笑雨翻开鞋盒,笑翻了,一蹦一跳跑进客厅,哇哇乱吼。
若语看笑雨手上捧了双球鞋,猜到八成是龙贯云买的。
“我的呢?”她端着碗,坐在沙发里,没站起来,倒是没忘伸出手要东西。
“这是套黑色晚礼服,荪玛说下星期你家里要举办晚宴,你最近为了该穿什么烦恼,这套礼服应该可以解决你的烦恼,我按照荪玛告诉我的尺寸挑的,应该合身。真的不合,请人改一改,花不了多少钱。”
她接下纸提袋,不急着看礼服款武,将纸袋搁在沙发一角,开始认认真真打量了龙贯云一番。
上次在伊甸园见到他,荪玛便拉着他急急离开,她压根没仔细看清楚龙贯云。
这会儿,她不客气地看到满意为止,不过看完了,她没说什么,低头又喝起碗里的汤。
“人都到了,我们到餐厅吃饭吧。”一旁保持缄默的言驭文,终于开口。
两个男人的目光,有了交会,闪过两人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复杂。
“我带了两瓶红酒。”龙贯云由袋子里抽出两瓶红酒,递向他。
言驭文读着瓶上标签,一会儿给龙贯云一个浅笑。
“柏翠酒堡出产的红酒,这是波尔多产区出产的高级红酒。等会儿我开一瓶,大家一起喝。到餐厅吧,我再热两道菜就可以吃饭了。”拿着酒,言驭文走入厨房。
五个人用餐过后,转到客厅,笑雨喝过半杯红酒,便闹着要开点唱机唱歌。
禁不住笑雨突如其来的兴致,开了点唱机,若语、荪玛、笑雨三个人又笑又闹地唱了几首,再喝了几口酒,最后承受不住酒意与疲累,笑而横倒在双人沙发,若语靠在单人沙发,荪玛蜷靠着龙贯云的脚,全睡着了。
沙发上两个男人都还清醒,好一段时间,偌大的客厅静悄悄地,偶尔响起玻璃碰撞的声音。
言驭文、龙贯云各自安静浅尝杯里的红酒,贯云的手抚着枕在他腿上的荪玛,她让酒薰红的脸蛋,看起来粉粉嫩嫩,睡着的模样,安详的像个小孩。
今晚的她,有不一样的风情,一双特别明亮的眼,在他跟言驭文之间来回观望,她的样子很开心。
纵使她没明说,但光是瞧她多喝了几口红酒,多笑了好几回,甚至独唱了一首“我不害怕”,龙贯云也不难看出她的开心。
他没听流行歌的习惯,不晓得歌是谁唱的,却让歌词深深撼动,因为那词就像是为他们写的——
我能想像我就是你未来认定的家那无关渴望
那无关爱不爱呀
我不害怕幸福到此就融化
如果不能让你看清楚快乐和悲伤有一股力量让人等不及分享
我多想知道人与人之间能走在一起的时间
想信一开始的直觉就能了解就能了解
荪玛仿佛将所有感情都融进那首歌,至少在他听来是如此,一曲结束后,他久久不能言语——
她那双清澄的眼,她唱着歌的神情,那一刻,贯云看着电视萤幕上的歌词,忽然明白了,原来她一直是了解他的。
许久的沉默过后,驭文放下酒杯,关了点唱机与电视,回头对龙贯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