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眼前的状况是,他这个人对似云而言是陌生的,似云不了解他何以由唐翰廷变成唐奕的过程,他必须以这个方式让似云明白。
“爷爷会不会不喜欢我?”向来敏感的翰禹问出了他的不安。
“你这么聪明可爱,爷爷一定会喜欢你。就算爷爷不喜欢你,爹地还是一样爱你,绝对不会改变。不过,爷爷生病了,如果他没跟你说话,可能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我们只是回去一下子,你不用担心,不管有什么事爹地都会陪着你跟妈咪。”
唐奕的话有大半是说给似云听的,他不希望她有任何不安。
翰禹点头回应,至于似云则无任何回应。
半个小时后,他们已经在阳明山上的一幢别墅前。
似云还不能确定眼前这幢大得不像话的房子,就是唐奕所谓的“家”。
当车子确实停在别墅的前院大门,唐奕掏出了电动遥控器按下开关的那刻,似云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窒碍不顺。
她突然伸手拉住唐奕握在排档杆上的右手,带着万分迟疑的开了口。
“我们可以不要进去吗?”她不知该如何形容内心的感受,一幢大得不像话的别墅,外加比别墅大上四、五倍的庭园,让她觉得与唐奕之间隔着天与地般的遥远距离。
唐奕反手握住她,一路上展现的冷漠表情柔和了许多。
“云云,我不比你喜欢走进这扇门,可是我希望你能知道真正的我,这只是一个开始,我带你回来只是想让你认识我的过去,就这样而已。”
她不明白唐奕的表情里有股淡得几近看不见的恨意从何而来,一路上唐奕不曾开过口,仿佛陷在某种她碰触不到的情境中。
似云对唐奕的话不置可否,因为唐奕的表情太过坚毅,就像是即将要面对一场战争般的将自己武装起来。这样的唐奕,该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吧!
门完全打开后,唐奕直接开往别墅的大门,将车子停妥后,带着似云、翰禹进了屋子。
这一小段路程里,唐奕两手各握着似云与翰禹的手。
一进大厅门,一位看似管家模样的老伯出现在他们面前,看见唐奕,再看向唐奕带回来的一大一小,对方脸上有明显的惊讶表情。
“少爷,您终于愿意回来了。”
唐奕冷然的面对说话的人,不作任何回应,迳自问了另一个问题。
“他人呢?”
似云更摸不着头绪了,唐奕从不曾如此冷酷过,至少在她面前他从不曾有过这样的表情。在似云的印象里,唐奕待人向来有礼而温和。
而现在的他却极端的无礼且冷漠!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现在的他吗?这就是他带她回来的原因?让她见识这个他吗?
“老爷在玻璃花屋。少爷,其实……”男人似乎想再说些什么,却让唐奕打断。
“林伯,不用说了,我自己过去找他。”说完,唐奕转身拉着似云与翰禹往屋外走。
管家追上唐奕,欲言又止的想解释什么。
“少爷!老爷……老爷……有客人。”
“那个女人吗?没关系,反正我今天也只是带我的女人回来看看。”唐奕话里蕴涵了一份刻薄。
似云的脑子飞快运转着,她只能拼凑出唐奕跟他父亲不合,而且他似乎痛恨着他父亲身边的女人。
那么她自己呢?在唐奕心里有什么地位?
他的措辞、口气,就像她只是他的一件附属品,一件可以拿来炫耀或者当作武器的附属品。
唐奕厌恶他父亲的女人,所以就带她回来吗?
带一个他父亲可能会不喜欢、或者最好非常不喜欢的女人回来,向他父亲示威吗?
似云只能胡乱猜测着最具可能性的事实,她厌恶眼前的状况,厌恶唐奕只是利用她当作报复工具的可能性。
唐奕的脚步急促,沉浸在某种似云不明所以的强烈情绪里的他,没察觉到似云与翰禹几乎是用跑的才能跟上他的速度。
一个真正的玻璃花屋!似云在心里惊叹着。
眼前的花屋竟然比她与翰禹住的三十坪小公寓要来得大,玻璃屋里种满了许多她根本不清楚的花卉品种,但看得出来花屋是有人在细心照料着。
踏进花屋第一眼她便看到一位年约六十出头、坐着轮椅的老人,身边站着一位约莫四十出头的中年女人。
他们不知为何而笑,但看得出来他们很开心,他们似乎也没察觉到有人进来。
唐奕踏着坚定的步伐,走向他们。
似云敏感的注意到轮椅上的老人看见唐奕时,那一闪而逝的复杂表情。当老人注意到她跟翰禹时,脸上的表情更为激动而复杂。
老人似乎不方便说话,因为他的脸部肌肉看似僵硬而不自然。
“翰……廷他们是?”老人果真如似云所见,很困难的表达了意见。
“省省你的力气,她是我的女人,这是我的儿子。我只是带他们回来看看,马上就要走了。”
唐奕的口气冰冷且恶劣,态度傲慢又拒人于千里。
“翰……廷……”老人很困难的想说话,眼睛则来回的在似云与翰禹身上扫视。
翰禹也察觉了唐奕的异样,他几乎不敢有任何动作,然而看见轮椅上的老人好像想对他说些什么,他放开了唐奕握着他的手,走向了老人。
一直以来,翰禹就是个体贴的孩子,无论是对家人或者其他人。
站在老人面前,他似乎无法决定该不该开口,因为爹地对这个老爷爷的态度很怪异。可是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位老爷爷应该就是他的爷爷,因为他跟爹地长得很像。
老人激动的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孩子,很困难的举起手想摸摸翰禹。
翰禹很自然的伸手握住了老人颤抖的双手,下一刻他转过头望着唐奕,惶恐的征询唐奕的意见。
“爹地,他是爷爷吗?我可以喊他爷爷吗?”翰禹知道唐奕在生气,对这位老人生气。可是,妈咪教过他,对人要有礼貌,而看见行动不便的人总会让翰禹升起一股同情心。更何况,这位老爷爷很可能是他爷爷。
唐奕点点头,毕竟孩子的世界单纯,他不想因为大人们的复杂关系而让孩子变得无所适从。
翰禹立刻开心的转过头面对老人,对着老人说:“爷爷,你好。我是江翰禹,那位是我妈妈江似云。”
一声爷爷,让轮椅上的老人激动得落下了眼泪。
“乖……”
翰禹伸手擦拭老人脸上的眼泪,体贴的说:“爷爷你说话不方便,我来说就好了。你是因为太高兴才哭的吗?”
老人安慰的看着聪明的翰禹,点点头。
“我也很高兴能看到爷爷,可是我不会哭,因为这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所以爷爷也不应该哭喔。”
翰禹试图安抚老人激动的情绪,站在一旁的三个大人都对这个画面未置一辞。
老人的头点得更用力了,然而眼泪却落得更多。
在他心里,有太多太多的情绪,而现在行动不便的他,连表达自己的意念都不方便,只能任由情绪在脑海里翻覆。
唐奕很突然的介入了翰禹跟老人之间,不带丝毫感情的说:“我们该走了。”
听见这话,老人试图紧握住翰禹的手,着急的说:“留……下来……吃……”
唐奕丝毫不领情,依旧冷漠。
“不用了,我说过我们只是回来一下,这里还是留给你跟你的女人吧!翰禹,我们该走了!”
翰禹很为难的看着爷爷与爹地,最后他很困难的做了一个决定,希望能顾全两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