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热,快喝了。”掀开杯盖,贝哲伦替她吹了吹热气,体贴得果真是个疼妹妹的好哥哥。
“还要喝?这么久了,一点效果也没有。妈,干脆省点钱吧,以后别买了。”她摆手道。
“不行!”异口同声,全家人都反对。
“是是是……我喝就是了。”看着随时准备搬出一缸理由坚持她继续吃补下去的家人,贝妤芩赶紧闭嘴,识相的不再多说个不字。毕竟,和被排山倒海的口水淹没比较起来,换成谁都会选择喝了这杯参茶。
“对,别省那么点小钱,爸爸虽不是亿万富翁,但这点钱还花得起。身体要紧,你看看,吃了那么些补药还黑着眼眶,要是没吃,岂不整张脸都黑了?那怎么得了。”看着他的小熊猫──这是他在贝妤芩小时候随性给她取的绰号,贝丞浩就觉心疼。一开始他只觉可爱,等后来发现不大对劲时,他可是后悔极了为她取这绰号。
“全黑了正好,我就不是熊猫,而是升格变成包公转世了。”她笑,早习惯自我解嘲,反正她的老毛病除了让她有副熊猫眼、外加睡眠品质不良老觉得想睡外,倒也没严重影响日常生活。
不过就是有点……烦人。
想想自己生平无大恶,不过偶尔没有口德的骂人两句,连三字经都还没用上呢,却是夜夜在梦中东奔西跑上山下海,忙得像个超级苦力,害得她一觉醒来老觉得四肢累得都快挂了,结果当然就是天天带着超级熊猫眼见人啦。怪的是,她做了二十年的梦,每天看到的除了山还是山,另外就是“他”──那个可恶的随身灵,总是无声无息的从她身旁冒出来,并且爱学那哑巴,从不开口;偏偏他又是最吵她的人,像影子一般,二十年来从没放她一天假,只要她一闭眼睡觉他就来报到,连让她安静的睡个觉的机会都没有。想想他真是烦人,也不知她上辈子哪得罪他了,教他这辈子还苦缠不休的死跟着她。
“真的不要紧?那是谁前两天还拿着漂白水研究了半天,考虑着用漂白水美白的?”话锋一转,贝哲伦语气严肃道。
这一说,教贝丞浩夫妇俩那两双眼登时全睁得如铜铃般大。
“老天!妤芩,你别做傻事!”潘玉涵叫。
“我……我哪有……”她吓了跳,窘得根本没脸承认。想不到自己的“糊涂”举动竟被哥哥给瞧见,其实那只是她……一时……想不开罢了,等脑筋恢复正常,望着那瓶漂白水,愣了会儿,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没有最好,这种鬼主意想都别想!”贝哲伦难得严厉的板着脸孔警告。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对她摆出做哥哥的威严。
“好好,知道自个儿糊涂就好,十点了,快去睡吧,别忘了,把按摩眼罩戴上。”见她认错的垂下头,潘玉涵赶小鸭子似的驱她上床休息。
“喔……”心不甘情不愿的应着。其实她偶尔也想熬熬夜的。
据她所知,在迈入二十一新世纪的今天,在他们班上,会准时在十点前上床睡觉的,除了她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看来,她可创了个难得的纪录。
躺在床上,一时没有睡意,她开始胡思乱想。她的生活一向单纯,没什么需要烦恼思考的,所以思绪绕了一圈,最终还是回到自己那惨不忍睹的黑眼圈上头。她只能安慰自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所以也许她将来会是个大人物呢。
现在,她这个大人物要睡觉了,而今晚她会有个好觉吗?“他”会不会又来烦她?明天是周末耶!她不敢奢求“他”好心的周休二日,但好歹偶尔也该放她个假,让她安静的睡个觉吧?
深吸口气,她打着商量似的告诉自己,一定要在梦中向他“建议”,可不可以一三五、二四六的轮流入梦,至少……这样她会比较有体力和精神陪他上山下海。
而他,到底是谁呢?这梦,又究竟透露什么讯息?她混沌的想着,叹口气,翻个身看着窗外的星空,不知不觉的进入梦乡……
恍惚站在片绿茵上,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一瞧之下贝妤芩吓得差点跌倒!
看着矗立在眼前绵延无止境的山头,老天!这山好像比之前爬的都还要高!瞧它一个山头连着一个山头的,她这回不会是跑到喜马拉雅山攀登世界第二高峰吧?
贝妤芩吃惊的揉着双眼,使劲的在梦中捏着自个儿脸颊,希望把自己从这恶梦中唤醒,无奈,平常早就睡眠不足的她,只要一入了梦就睡得像猪一般死沉,想要自己清醒过来,恐怕没用上十个八个闹钟是不可能的。
唉,这该死的怪梦,今天带她到这座巍峨高山来,存心累死她吗?
想她爬了二十年的山,直到现在还没爬到山顶──这当然是指在梦里,害得她在现实生活中光想到“爬山”两个字就倒胃口。谁要想看看什么叫晚娘脸孔,那就尽量来找她爬山吧,她保证让他尝尝被后母教训的滋味!但是爬归爬,这二十年来,她只知道她行行复行行的没完没了,觉得自己好像走在深山的迷宫里,总是走不出去似的;更恼的是,明知这是梦,而脑袋也长在她头上,但偏偏双脚却不听她指挥,老是自走自的,以致她即使累得想坐下来休息,脚也不听使唤,尽是勤奋的摆动个不停。
就像这会儿!爬了半天,那媲美勤奋蚂蚁的双脚终于停下来,让气喘不已的她喘口气。贝妤芩痛恨的瞪着前方,她知道他就在这儿,那个可恶的透明人,一定就在某个角落里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你出来!你给我出来!”一阵愤怒涌上来,她扯开喉咙对着天空大叫。
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他到底想怎么样?!难道就不能痛快的给她个答案吗?至少,让她知道他为什么要她爬这永无止境的山路吧?难道不能换点花样?比如说……到日本赏樱或到法国度假之类的。
在她愤怒的叫嚣后,眼前渐渐起了阵雾气,笼罩在她四周;她知道这是他出现的前奏。果然,不消多久他出来了,仍旧身着那不中不西、非人非鬼的服装。为了对自己的梦境有多点了解,她可是上从夏商周,下至明清当代,查遍古今中外有关各民族穿着的资料,但就是没见过有哪个地方的民族曾有类似他穿着的装扮,加上他那老是迷蒙的脸庞,更教人毫无线索的连他到底是不是人都不确定。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倒是说说话啊!当了二十年的哑巴你当得不烦吗?”几乎是冲到他面前,双手叉腰的像个泼妇,与她平日的温吞形象截然不同;对他,她早不知礼貌为何物。基本上,礼貌这东西是对人用的,而他?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跟他讲礼简直是对牛谈琴、白费唇舌!他要懂得礼貌为何物,就不会擅自闯入别人的梦境,而且还一骚扰就骚扰了二十年!
看着他气定神闲的闷声不响,只是一副她“应该”懂得他用心的姿态,轻飘飘的在她跟前飘来荡去,然后带路似的往前挪移了几步,意思是她休息够了,该启程了。这会儿他又是副鬼样。
虽然他的反应早在她预料之中,因为她也不是第一次对他发脾气,平均在被他磨个一、两个月后,她就会周期性的发飙,抒发一下闷气,只是每次的反应都徒劳无功,因为他压根儿当她说的话是耳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