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平时待人处事总是随兴不苛求,很少有什么人、什么事能教她像个恶毒婆娘,但今天,这男人初见面就给她极差劲的印象,那不屑的眼神清楚表达了他此刻的想法,所以除非他天生斜眼,否则她肯定他准把她看成是水沟里的孑孓,渺小卑微得不值一顾。
在她自以为得意的回敬他后,贝妤芩瞧见他忧郁的眉皱了会儿,然后以很失望且轻蔑的神情看着她。
“原来,你就只有这么点气质。”
“你……你说什么?”她被他气得有点口给。
虽然个儿比他小,可气势不一定会输他,正要卷袖插腰,才发现两人靠得太近,在拉开距离前,她无法摆出英雌气势,只是才一跨步,连老天都不帮她的,又一脚踩到空洞上,双手划船似的晃了会儿,还是他扶了她一把才止住。
可想而知,这下他更得意了。
“喂!你别碰我!没听过男女有别吗?”她用力声明,像是怕他分不清她是男是女般。
“哦?”轻笑了下,那表情好像是说不懂道理的人是她而不是他,“你可以退开不是吗?既然你没拒绝,任谁都会认为你十分乐意。”
“我乐意……”一番话说得她哑口,三两下就敦他给堵得无话可说,恼羞成怒的将手用力往后一甩,心里并想好准备当他是福德坑大垃圾山,退开后马上拿出刚买的香水出来喷喷。
只是她打的如意算盘在她因用力过猛而差点跌得像只不能翻身的乌龟后,宣告彻底失败。更气人的是,这回还是靠他拉她一把。
煞星!扫把星!倒楣鬼!贝妤芩圆睁着双眸瞪他。
她现在确定这个男人简直就是集天下霉运之大成,并且是专找她麻烦来的!要不自己这一个月来所累积的好运和愉快心情怎会在短短几分钟内全被他──这个臭男人给破坏殆尽!
要是贝哲伦在这儿就好了,因为他的运气一向不错,一定治得了这个煞星!可是都这把年纪了还抬出哥哥来壮声势,恐怕在吓到他之前,会先被他给笑死。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当一个人霉运当头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太铁齿。在碰到那么多奇人怪事后,她对这些玄奇之事是宁可信其有。
所以,此刻居弱势的她只有给自己找台阶下了。
“哼!好女不与男斗,我懒得理你,那是──浪费时间!”她说,并且不顾自己一身淑女打扮,极尽所能的朝他做个大鬼脸。
此举颇有要落跑的味道,所以她早知他绝不会放过这嘲讽她的机会,是以在“发表”完撤退宣言后立刻转身就走,看都不再多看他一眼;因为可以想见的,他此刻的表情绝对是嚣张狂傲到世界之最,而她,则是窝囊到极点。
果然,才一转身,她就听见他绵绵不绝的笑声,刺耳的阵阵传来。
脸上一阵燥热,她恨不得立刻飞离现场。
在丢下那个讨厌鬼后,鼓着像快胀破的腮帮子,贝妤芩直朝打工的书店走去。而为了避免再碰上第二个煞星,她一路目不斜视,抬头挺胸的僵直程度直逼路边的电线杆。
推开玻璃门,看着窗明几净、古色古香、雅致的装潢,令人心情为之沉静。
“静思书坊”──这店名取得真贴切,贝妤芩满意的看着她第一次工作的地方。
抬眼望去,店面虽不大,却毫无窒碍之感。再看看书架上摆售的书籍杂志,绝大多数是文学历史艺术方面的著作,看来这店主人挺有个性的,竟敢只卖这种冷门的专业书籍。要不是“财力雄厚”,就是存心做“慈善事业”,否则她敢打包票这店绝做不到两个月就关门大吉。
只是在她“深感钦佩”的同时,她惊讶的发现,店里的顾客好像还不少呢,并且绝大部份以女性居多,个个手捧书本,精神颇为专注,那认真的模样,似乎不是只想白看书,而颇有掏腰包的打算。这个发现让她大感意外,想不到这世上有气质的人还不少,并且巧合的全跑到这家书店来了。
“小姐,请问有什么事吗?”在贝妤芩像个监工察看了半天后,正在整理书架的店员终于注意到她莫名的行为,趋前探问。
“你好,我叫贝妤芩,是从今天开始要在这儿帮忙的工读生。”露出亲切的微笑,她点头道。毫无工作经验的她显得有点忐忑不安。
“太好了,我正在等你呢!”那年纪约三十的店员拉起她的手乐呵呵笑道:“以后就叫我张姐吧,这店里除了老板外,就我一个员工,有时候挺无聊的,你来了正好给我添个伴。”
在张姐爽朗的笑声介绍下,贝妤芩终于松了口气。
她的工作不难,只是帮忙上架、整理书籍罢了,加上张姐这个颇好相处的同事,她相信她会有个愉快的工作经验。至于那从未谋面的老板嘛……她根本一点也不担心,因为会开书店并且还专卖这种“有水准”书籍的人,想必一定是个气质优雅、待人和气的谦谦君子──在张姐的介绍下,她已经知道老板是位男性,而店里这些客人有一半以上全是慕老板之名而来,至于是什么样的“名”,那虽已成年却难掩童心的张姐故意卖个关子,要让她自个儿去发掘。
正当贝妤芩喜孜孜的以为自个儿有个好的开始时,站在柜台学打收银机的她眼尖的瞄到又有客人上门,抬起头来正准备笑脸迎人,那展露的笑容却像电视画面定格不动,张着似笑非笑的脸庞呆立着。
天哪!一定是她眼花了!
她用力的眨着眼,祈祷着张开眼后眼前空无一人,或者……是她看错了!
只是,再怎么眨眼、再怎么祈祷,他仍然站在她面前。
颓丧的眼神从地上瞄起。那眼熟的深蓝色西装,同色系的衬衫、领带,上头应该还留有她的指纹吧?再往上看,当然就是他那松散中不失整齐、梳往鬓后的头发,高傲又带着股神秘的炯炯眼神,尤其是那对眼眸,深幽得让人油然而生一股惧意。这煞星……他该不会是被她损了顿,心有不甘,所以跟踪她到这儿,准备再让她难看一次吧?
“光……光天化日……你……你别想乱来!”见他笔直的朝她走来,她吓得咽了口口水道。
“你在这儿做什么?”已经在店外看了会儿的华云翔面无表情的问。
“你不会看啊?站在柜台当然是在工作。告诉你,我老板长得雄壮威武,你要敢在这儿撒野,他会扁死你的!”她抡起拳头,凶恶的吓他,却见他不但不以为意,反而笑得挺开心的。她说错什么了吗?
“真的?那你还不快叫他出来让我瞧瞧。”
“你以为你是谁啊?叫我们老板出来他就得出来,他才不像你那么随便,你快走喔,要不然等会儿后悔就来不及。”她左张右望的打量着,比他还希望老板快点出现,因为她已紧张得快要大呼救命,而那张姐虽然瞧了他俩一眼,竟没发现她挤眉弄眼暗示的眼神,还以为她在跟她玩的扮了个鬼脸回应,然后又兀自低头整理起书架,教她一颗心直往下沉。
“后悔?要是没见见你那位“雄壮威武”的老板,我才真的会后悔。这儿我是待定了。”他笑道,嘲弄的意味极浓,让贝妤芩听得刺耳极了。
偏又赶他不走,瞧他随手抽了本书,一派潇洒的在柜台旁站定,半倚着墙,一手搁在柜台上,悠哉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