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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那莲园乃是余翰林所建,并慷慨地捐出做为休憩之地,园子造得是颇为精巧,但吸引人的并不是莲园本身,而是园子前不远处余家高墙内的那座“凤铃阁”。那楼阁共分三层,层层上叠,屋宇四角挂着琉璃风铃,微风一吹,叮当叮当地好不悦耳。

  据说,这凤铃阁乃是余翰林为其独生女所建;再听说,那余家千金时常登上此楼,吟诗作曲、远眺山水……当然,也会顺便瞧瞧到莲园一游之人。而虽然从未有人亲眼目睹余大小姐之倩影,可楼阁中不时传出幽幽琴声却是不争的事实!

  最重要的是,根据可靠消息——余老爷有意为他的宝贝女儿招费,巧的是这凤铃阁就是建于余大小姐及笄之年,那么这其中的暗示更是不言而喻了。因此,在凤铃阁方圆百尺内,除余家奴仆外,触目所及几乎清一色是男子,并不时可见这些个想要“人财两得”之徒或为吟诗作乐;或为终日拿把小扇,状甚斯文地徘徊不去,不过就是希望被余小姐相中,禀其父亲成就一段良缘。

  今日,毫无例外的,那凤铃阁外又是个杂鼎沸、人来人往的盛况。而在三楼窗棂前,正有双眼睛透过窗口小洞察看外头情况,此人嘴角并不时浮上得意笑容,那精明的眼神似是津津有味地品鉴着。

  就在这厢正看得出神忘我之际,另一道玲珑身影忽地自其身后蹑手蹑脚地悄然靠近。来人俏容上带着抹“惩治恶人”兼“规范道德”的睨笑,举起手来,二话不说便朝那偷窥之人的背部猛地用力一拍。

  “哇!”随着那响亮的巴掌声后,另道惊吓声震响耳际,那偷窥之人吓得跌坐个四脚朝天,可见得惊吓之大。

  “哎呀呀……我的乖女儿啊!你这是干什么?差点把爹的魂都给吓飞了。”那跌坐在地的余翰林余悸犹存地猛拍着胸口道。

  可惜那余芊瑛不但不怜悯他的“受惊”,反而还面露不齿。

  “不必我吓,我看你的魂是早就飞了,飞到窗外那些个男人身上。爹呀,你建这楼阁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我看你比我还热中呢!你该不会染上了什么‘恶习’吧?”

  余翰林整整衣冠,不解地问道:“这还用说吗?爹这么做当然是为了你了,而且……你刚说什么?我染上了恶习?我哪有什么恶习?”

  余芊瑛走到她爹爹窥探的窗前,然后学他“一脸馋相”地朝外望了望,再回过身,斜睨着他道:“哪!在咱们府外走动的全是男人,而你竟还‘欣赏’得如此津津有味,莫怪女儿怀疑你该不会是临老才染上个‘断袖之癖’吧?”

  “断袖之癖?丫头,瞧你说这什么话?怎么连爹都挖苦取笑。”他蹙眉睨她一眼,拈须叹道。唉!说起来这该怪谁呢?除了怪他自己打小宠坏了她外,还能跟谁诉苦去?

  “你确定你没有吗?”余芊瑛故意朝他挤眉弄眼道。“爹呀,我知道你很羡慕那些员外大爷们左拥右抱地个个是三妻四妾,可是为了对娘表示忠贞呢,你又不敢纳妾,不过……如果你喜欢的是男人的话,那倒又另当别论了!我可以替你去跟娘说去,请她看在你已近风烛残年的分上,就让你在所剩无几的岁月里随心所欲一次吧!”

  “咳……你……你……咳咳!”一听这话,差点没把他惊得忘了喘气。什么风烛残年?是呀,要再让她这么在吓几次,他岂止是风烛残年,还可直截了当地“驾鹤西归”呢!

  “你呀!愈来愈不像样了,一点大家闺秀的样也没有,还好这儿就咱们父女俩,否则要是传了出去,人家还以为爹爹净会宠你,却没尽到教养的责任,把你养成个粗鄙女子了,以后看谁还敢娶你。”

  “谁说我要嫁人了?”余芊瑛朝她爹吐吐舌头道。

  他现在说这不嫌太迟吗?她老早就被他宠坏了!至于教养嘛,算不得太差,而是过头了,不管该学的、不该学的,她全会了,什么琴棋诗画、射御书数、吃喝赌玩,她可是无一不通的!但如果连赌都会了……这对一个女子来说,这教养好像是过了头了。

  想想,她这些“奇艺杂术”,不也全是跟她爹爹学的嘛!

  想那余翰林自年轻时就走遍五湖四海、交游广及各地,什么三教九流的朋友没交过?在自小“耳濡目染”之下,她要不学点“奇术”也难;再加上她天资聪颖,每每一学就会,让颇具江湖豪气的余翰林也乐得在他人面前展露他这独生女的才华,所以凡出远门必带其同行,以增广其见闻!因此,她会的玩意儿可多了。

  “不嫁?你呀……”余翰林无奈地摇摇头。以前他是舍不得她出嫁,才有建这凤铃阁想要招费的主意,可现在……瞧女儿看谁都不顺眼地只想插了翅膀飞到天边般,他也不再苛求什么了,只求有个管得住她的人,好好照料她就成了!只是……现况好像连这微小的希望都愈来愈渺茫。“我说瑛儿,你道爹这把年纪了,还挺着这副老骨头趴在窗台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帮你瞧瞧是否有配得上你的俊秀人才嘛!叫你自个看、自个挑,你又不屑一顾;好心来帮你瞧,你又说爹是帮自己‘挑伴’,唉!天下父母难为啊!”

  他使出苦肉计,口吻是委屈得似要掉下泪来。不过这招数是骗不了余芊瑛,若想叫她“惭愧”地陪他一起玩这“偷窥游戏”……唉!大概得等下辈子吧。

  “是啊!你当然难为喽,为了挑你的女婿,就四处散布谣言,说我整天待在这楼阁上‘相丈夫’;还说我‘荤素不忌’,嗯!是吧?”余芊瑛叉起蛮腰娇叱:“你怎么就不怕我难做人?也不怕我让人家笑话想丈夫想疯了?害我这几年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你这个当爹的惭不惭愧哪!”

  “你……怎么知道这些话是爹散布的?”余翰林不好意思地说。别看他名为翰林,必是饱读诗书、知书达礼的文雅之士,事实上他这名字不过是让他沾点文雅气息、过过读书人的干瘾罢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别忘了我可是你的女儿,血脉相连,怎会不知道爹爹你打什么歪主意?”她愤慨地瞪他一眼,一谈起这事就教她满肚子火。

  “别这样,爹也是为了你好啊,为的不就是帮你挑个称头的丈夫吗?这苏州城里有头有脸的公子爷们,爹都认得,配得上你的也有,可是你都不喜欢,所以我只好退而求其次,从那些普通人家里头找喽!不过呢,你可别瞧不起这些寻常人家,他们虽然家世差了点,但或许肯入赘咱们家,那倒稍可弥补这缺憾,所以爹也才会出此下策的。反正外头也只是传言,也没人真敢问爹是否真有此意,也不会让你难做人的。”他陪着笑脸道。

  “怪了!既然你早有意如此,何不大方地宣告众人,也许能引来更多‘生平无大志,只求做你女婿’的人?你呢,也才好慢慢地、仔细地挑!要不等大伙等得没耐性了,真把你散布出去的话当传言,再也不上咱们家门口闲逛,你岂不是少了个偷窥乐趣?至于我会不会难做人……”余芊瑛含怨地叹口气:“唉!谁教我是你女儿呢?我若让人家笑话……算了,就当是牺牲我自己的名声,让你过过瘾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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