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故意假装要挂断,他伸手来抢,还瞪我。
“你耍宝啊!”接起来他说。“我是傅非朋,公司怎麽样?嗯嗯……是喔……然後呢?接下来我跟你说……对,就这样办……”
听到的全部都是虚词,一点也不知道他们在商量什麽大计。
好吧,当小秘书也无所谓,反正公司垮了我还可以去抢资遣费。
“去吃饭吧,我好饿。”他拍拍我,把手机塞回我手上。
“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再去吃饭。”
“二月。台北。来不及就等三月。”他拉著我往饭厅走。
“你在说什麽?”我根本听不懂。
“你不是要问我结婚的事?”他脚步顿一下。
“谁要问结婚的事!而且,还有什麽结婚的事?我们不是没离吗?那还结什麽?”真是怪了。
天上开始飘细细的毛毛雨,怎麽看都是一片白蒙蒙的,气温也降了下来。
“好,不然你要问什麽?”
“当然是问公司的事。”我很担心我那些股票啊。
“不会倒,股价不会跌。”他双手抱胸。
“你怎麽知道我有股票?”可恶,暗恨在心里。
“你不要问比较好。”他贼笑。
台湾男人真不长进,老是要聪明女人扮成娇憨可爱的小傻瓜。
突然,我觉得很讨厌他,很讨厌很讨厌。一、点、都、不、想、看、到、他。从头到脚虽然挑不出什麽毛病,可是就是讨厌他。
我不想看到他的眼睛,不想看到他的脸,不想看到他的脚趾头。
说我龟毛好了,怎麽样,我现在就是很讨厌他。
哼。我决定把他丢在原地,管他吃不吃饭,管他会不会吃到茄子苦瓜或青椒,我现在要一个人窝著,不想理他。
不想理任何人。
真奇怪,不都说爱情如胶似漆的吗?可是,才跟他和好没几天,我又开始怀念一个人的日子。
一个人逛街虽然寂寞,但是不用担心旁边的人不耐烦,不怕试妆之後被说是大花脸,也不怕被看到试穿衣服失败凸出来的小腹。
两个人再怎麽亲密,我还是想当我自己,不想当半人。
偶尔,我就是会发莫名其妙的脾气,嫌弃这个嫌弃那个,并不见得真的有什麽原因在生气或是其它,我只是耍小性子。
请容忍我的缺点,谢谢。我知道不容易,非常清楚。
因为我也在忍耐啊。
…………………………………………
我们一路冷战回台北。
我想,他大概觉得我很不可理喻吧,无缘无故发他脾气。再往坏的地方想下去,可能就是我旧恨未消,只是找个名目来发泄罢了。
女人的大脑结构虽然比男人复杂,但是还没复杂到那种地步,并不会呈现迥圈状态一再反覆运转。
我很清楚知道一生的时间不长不短就那麽几十年,和他之间藕断丝连了五年已经够长,没必要再浪费时间吵来吵去。
人都有脾气,我好脾气了大半辈子,有风度了将近三十年,就不能让我发一次脾气抓狂一下吗?
况且这可不是生气发飙,我只是不想说话而已。
不想看他的脸说话。
“哔。”打开电视的声音。
“啵。”沙士打开的声音。
“喀。”咬虾味鲜的声音。
我转著电视,吃著虾味鲜,喝著沙士,躺在沙发床上看电视。他坐在电脑前面,又是被三四台电脑包围著的呆伯特。
回来台北三天了,他天天到我的小套房报到,天天按电铃要我开门,天天臭著一张脸,在我的坏心情莫名其妙消失的同时,他开始阴阳怪气。
晚上他背著我睡,早上我发现他的手紧紧抱住我。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又像刺蜻一样全身武装起来,一个人溜去上班,在办公室里等著数落我迟到。可惜一次也没成功。
不过,我倒是认真考虑过要不要把他踢出门。
然而他跟小庄两个人不讲话,默默在我的客厅里组装电脑的模样看起来实在让我想板起脸轰人都做不到,我只想笑,可是要忍住。
小男生的样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装可爱。
“你们吵架啦?”小庄临走前偷偷问。
“有吗?”我笑笑。
“没有吗?明明就在冷战,还想骗我。”这家伙,不敢跟老板说的话,对老板娘倒是挺敢说的。
怪不得大家都说MIS工程师要往上爬,不是看个人能力,而是要看会不会拍马屁。拍在马腿上固然会被踢一脚,但拍错了马屁股就注定独守清宫垂泪。
後宫很冷的,要记得穿毛线衣哦。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眼睛由上到下转了一个圈。
我对著窗户笑了一下。
迅速的丢了虾味鲜,起身。身上的遥控器掉落在地毯上。我穿著一条短裤一件T恤,朝著小茶几走去,赤著脚。
拿起了电话,拖著话筒,又跳上了沙发床。盖上棉被,拿起遥控器将电视音量转到最小。
拨电话。顺道喝了口沙士,打了个嗝。
吸口气,暂时停止呼吸,听心跳的声音。
我听见他的手机在哔哔叫。
他皱著眉头接电话。“喂?”
“喂。是我。”我憋住笑,假装一本正经。
“谁?”从我这边看过去他椅子转了一半又突然转过去,大概是料到我一定正在看他,所以不肯转过来。哈哈。
“是我。”心情还是好好。
“干嘛打电话,不知道是谁先摆臭脸给我看的。”他冷哼。
“哎呀,人家想跟你说话。”我当作之前什麽事也没发生。
“什麽话?”他手上翻动报表的速度慢下来。
“我可以说吗?”啦啦啦。
“说啊。”他乾脆工作都先停下来了。
“我要说了喔。”嘿嘿嘿。
“说啊!”他吼我。
“你很凶耶。”我打手机的电话费可是很贵的。
“你到底说不说啊?”好勉强,好委屈哦,真是难为你这位大男人唷。
“好啦。”还是很想卖他关子。
“快说!”他又大声起来。
“你刚刚在干嘛?”我慢吞吞地说,偷偷把电视转台。
“你打来就是要问这个?”他听起来很咬牙切齿,我还听到滑鼠掉在地上的声音。“在救你的股票。”
“你不是说股价不会跌吗?”我每天可都是有在注意行情的。
“你再继续浪费电话费妨碍我工作试试看。”火气很大。
“我没有浪费电话费啊。”哈哈,我才不会跟自己的钱过不去。
“见鬼,现在跟我讲话的是谁?”哦,又凶人了。
“你不会连我的声音都认不出来吧,啦啦啦。”他愈气,我的心情就愈好,怎麽办,我是不是该检讨一下?怎麽会这麽坏心呢?
“废话!”愈吼愈大声。
“那不就结了?”还好他没报出其他女人的名字,不然就换我大叫了。
“我是问你电话费的事情!”暴龙出现了。
“哦,那个啊,很简单,我会报公帐,挂你的名字。所以我没有电话费的负担啊。你可以慢慢讲,说久一点也可以。”
“你干嘛报我的帐啊!”他抓狂了。
“因为我是打电话给你啊,不报你的报谁的?赖桑吗?”喔哦,赖桑现在是他的地雷,随便踩都会爆。
“你神经病啊,有话不说还打手机!”果然爆了。
“谁叫你不跟我说话。”我也是千万个不愿意啊。
“我哪有不跟你说话?”他还狡辩。
“就有,你还假装没看到我。”我又不是自动门,天天帮他开门咧。
“你乱讲!”抵死不承认也没用啦,我又不是没长眼睛。
“明明就有,不要赖了你。”
“那……也不想想是谁先闹脾气。”他的萤幕上出现新接龙的游戏画面。这家伙真可恶,跟我讲电话还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