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看彼此。“有谁认识她?”
背后飘出一道阴沉的声音:
“她是我朋友。”
“哦?程律师,这么巧!那……”
“她是同性恋。”他不高不低地散播谣言,一句话将在场所有男人的企图打消!
程映璿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小人,反正这种事他做多了。
果然,被他一说再也没人上前请岳可期跳舞了,他走过去,把她从老板夫妇身边要回来。
“喔,你找到我了!”
她还敢说,没见过这么失职的女伴,一到场就四处穿梭,检查有没有哪里白天漏掉没张罗好的地方,然后这边说说那儿笑笑的,不认识的男人邀舞也跟人家去,一整晚就看她在会场内发光,愈转离他愈远。
“老板,不介意把舞伴还给我吧?”
“呵,说的是,你们到现在还没跳过一支舞,快去。”
程映璿牵着岳可期滑入舞池,她抬起手搭住他肩膀。
“吕先生说他对今晚的宴会很满意!”她立即将成就与他分享。
“嗯。”
“谢谢你帮我介绍客户!”
“不客气。”他淡应。
“改天请你吃牛排——怎么了?表情这么严肃。”
“有吗?”
“还很臭咧。”她皱鼻子逗他。“出来玩就要开心一点,而且跟你跳舞的人是我,把你的招牌扑克脸收起来!”
程映璿还是没有笑,环在她腰上的手指收紧一些。
“为什么和别人跳舞?”
“你看到啦。”
“我看到了,其中一个还倒媚地被你踩了一脚。”
“这种丢脸的事你就不用观察了好吗!”岳可期尴尬地说,难得她今天一直把形象维持得很好,就只出那么一点小纸漏而已,对方也很坚强地忍住,竟然还是被程映璿发现了。
“怕出洋相不会安分一点。”
“才不要,难得有机会可以跟帅哥跳舞,你有看到吧,他们两个都长得很不错,我在想……”
“男人的脸是最靠不住的。”他泼她冷水。
“那你不是最不可靠了?”岳可期本能地直接反应。
换个角度想,这还是对他的赞美呢,不过程映璿的表情依旧没变。
“把第一支舞送给男伴以外的人是很不礼貌的,你知道吗?”
这家伙不会是在介意吧!“有什么关系,我们两人这么熟,我对你没礼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她显然不懂他的意思。
“你也可以和其他美丽的小姐跳舞,只要你别太挑剔。”
“我不要。”
“你喔,洁癖什么时候才改得掉?”
她真的听不懂他的意思,也看不懂他的表情。
“你的神经……”程映璿的手又收紧,岳可期贴到他身上,眨着大眼看他。“八成有鲸鱼骨那么粗。”
她咬着嘴唇,脑袋运转了三秒钟——
“什么意思?”
※※※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对一个白痴还能解释什么。
这不是吃醋,是心酸!
“你有没有打算什么时候要回台中?”
“干嘛?”
“我跟你回去,我好久没看到你爸妈了。”
“看看吧,等手边这件案子忙完再说。”
程华誉去年办理退休,夫妻俩搬回中部老家,平日望山看水养花割草,闲时飞到国外探望两个女儿顺便旅游,生活十分惬意。
不过李容欣一向和岳可期最合得来,常常想她,总念着要儿子带她回去玩几天;可是程映璿顾着自己忙,根本也很少回老家,惹得为娘的不时埋怨生三个小孩都不孝,一个个都在外面绕着地球跑,还得父母自个儿拖着老骨头出门奔波才看得到儿子和女儿。
想来想去还是岳家的小孩子好,偶尔还会提着礼盒回去跟他们换太阳饼吃呢。
程映璿转着方向盘,将车子开到另一条路上。
“等你忙完?都不知道是哪一天。算了,我自己去看程妈妈,她上次说的那种珍珠粉我帮她买到了。”
他觑她一眼,像是说给自己听:“我觉得你对我妈比对我还好。”
“是啊。”岳可期承认,笑道:“何只你妈,我跟映璐、映憬姐也比跟你好,你现在才知道?”
他专心将视线放在前面的道路,不让她看到眼里的不服——反正看了她也不会明白的。“提她们两个做什么。”
“她们什么时候才回台湾?”她问。
映璐、映憬一个在英国一个在美西,听说都发展得不错,可能就是这样才连回国的时间都没有。
“不知道。”
“我好想她们喔!”
“那你慢慢等吧,也许——要到我结婚的时候。”
“你要结婚了?”
他缓缓踩住煞车,脸孔转向她,扬眉。
“你说呢?”
“不可能,你这个有洁癖超级爱挑剔的家伙!”岳可期指着他的鼻子很有把握地说。
程映璿瞪着她的手指头,突然倾身,向她靠过去——
他替岳可期打开车门。“你家到了。”
她对他粗率的举动有点不满。“一般的绅士应该自己先下车再绕过来打开小姐的车门,温柔地请人家下车才对吧?”
“如果你是机智聪明美丽温柔的女人我就会。”
看不起人耶!可是说的偏偏是实话,让她气短。
“再、见!”
他又拉住她,嘴唇淬不及防贴近她如贝的耳边,轻轻吐息:“晚安。”
磁性的声音宛如夜昙,是他难得才肯显露的温柔。
结果岳可期的感觉是耳朵好痒,虽然程映璿不是第一次这么做,她却总是不习惯,每次都痒得想笑,神经粗得感觉不到这亲昵动作背后的讯息。
“晚安!我上去了。”她潇洒地跟他道别,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更别说是难舍缠绵。
他坐在车里,目送她走进公寓。月色伴着路灯,照在安静无奈的脸上。
不用机智聪明,只要一般的女人就应该听得出这句话里的暗示,结果……
他叹气。
※※※
是不是距离愈近,愈容易被忽略?
也不晓得情况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常常他认为自己做得很明显了,结果她要不是看不出来就是拿一张困惑的小脸面对他,弄得他有再多热情也被饶熄,藏回隐蔽的心房里。
说她笨,别的男人随便抛个媚眼她偏又知情识趣得很,害他不时要泼泼冷水或用其它卑鄙方法阻止她向外发展。
认识十五年,程映璿唯一摸不清楚的就是岳可期的神经构造,该敏感的时候不够敏感,该迟钝点的时候又不迟钝,有时实在教人生气。
应该加强她对他的存在感的,那个麻木的女人!
忙碌了一天,他提着公事包走出电梯,脑袋里除了官司需要整理的资料,还有某个只会玩气球的女人。
图地利之便,程映璿在事务所附近的住宅大厦租了一户,大小正好适合单身汉需要的空间。
十二楼A座,他家门前站着一位女性。
她有五十岁了,可是天生的娃娃脸和娇小的身材加上印有雀喜鸟的可爱上衣,看起来就是得天独厚的万年少女。
“岳妈妈。”正是那个只会玩气球的女人的妈。
“你回来啦。”周娴笑,手上是七个小矮人图案的棉布提袋,塞得饱饱的。
“你等很久了?楼下的管理员告诉我你已经上来半个钟头。”
“是呀,怎么这么晚,加班了?”
“没有,耽搁一会儿。”他拿出钥匙开门。“请进。”
“还没吃晚饭对不对?你看岳妈妈给你带好东西来了!”周娴端出提袋内的保温餐盒,又帮程映璿到厨房拿碗盘筷匙,自然得像在自己家里照顾儿子。
“又麻烦你,真的不用的。”
“不麻烦,跟我还客气什么。一个人在外面住吃用都简单,营养容易不均衡,我多少替你妈照料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