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远近驰名的「魔女咖啡屋」坐落於大台中市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要有命活著的人都知晓,里头美人惹火的程度简直匪疑所思。
除非是准备回乡下种田的阿伯,或是一只脚跨进棺材的死人,不然没到过魔女咖啡屋等於跟不上时代,是後现代穴居人物的代表。
虽然不标榜二十四小时营业,可是奇怪得很,只要有客人上门,一定找得到服务人员,而且长相奇特地令人怀疑是不是走错店。
据说在魔女咖啡屋未开幕前,此地段是全市出了名的优良道路,十数年不曾发生过一小件擦撞事件,人人都是安全驾驶,是最适合老人小孩居住的理想社区。
自从三年前卖出第一杯咖啡开始,原本平静的环境变得不平静,三天两头就听见救护车来回穿梭的声音,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起码有三百天处於见血的状况。
根据台中市建设局的粗浅估计,一年撞倒的电线杆有七十五根,半倒三十六根,飞天的消防栓有二十七座,更别提电话亭、垃圾筒、邮筒的毁损有多严重。
头疼的警察伯伯都快哭了,前後设立十多座的警告标志根本没人注意,让这一向交通秩序良好的十字路口名列十大危险禁区。
因为安全驾驶都变成狼人,两颗没黏住的眼珠子像随时会掉落似,一不小心就把命送掉。
起因即是魔女咖啡屋的存在。
为什么呢?
这要从这间店的「老板」说起。
上官青青,今年二十七岁,本来是个中学英文老师,可是她实在太美了,美得飘逸清灵,绝尘脱俗,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小龙女再世,因此无心课业的学生都成了过儿,一天到晚幻想著和她朝夕相处。
所以咯!她被校长给供为荣誉教师,只要负责招揽学生不用春风化雨,薪水是同事的三倍却可以整日无昕事事,自然闲得开间咖啡厅打发时间。
上官桃花,二十三岁,职业是勾引男人,副业则是模特儿,人如其名是一朵活动桃花,即使她非存心展露风情,却完全拥有桃花的天性。
她不需要去勾引别人,只要自恋地对著任何一种会反光的物品一照,身後跌倒的男人一定有一打,沉迷不已地注视她艳如桃绯的姿态。
天生祸水便是为她所下的定义。
再来是十七岁的上官文静,光看她的年纪就知道她是个高中女生,而且是她自称非常「平凡」的高中生。
其实她一点也不平凡,在上官家是年纪越小的越有份量,讲起话来和金子一样的纯,纯得让人不得不听她的话,否则日子会变得十分不美满。
在一次莫名其妙的因缘际会下,过於温柔、近乎滥用同情心的上官青青将一把伞送给一位老太婆,因此「好心有好报」让人以为她极有天份。
有什么天份呢?
那可说是魔法学校理事长黛玛琳丝心头的痛,至今仍深深後悔招三姊妹入学。
上天最喜欢开人的玩笑,最先入学的上官青青是百学不会,她的程度是变芭乐给香蕉,要西瓜来莲雾的那种,魔法学了十年没一次成功的,最後被踢出学校永不得申请复学。
而上官桃花比她好一点,时好时坏的魔法是要碰运气,十次至少有五次没出纰漏,因此在留校察看阶段。
但是真正的天才上官文静只用了一年就学完魔法学校的课程,到了第二年便不去,嫌人家没本事教她更高深的魔法,脑筋一转自动休学,不管理事长是否哭得肝肠寸断,一句话说不学就不学。
有如此的魔女坐镇魔女咖啡屋,生意怎能不兴隆,谁管他车祸频传死了几个人,台湾哪个地方不死人嘛!
撞死活该,色不迷人人自迷。
「老板!来一杯咖啡。」
砰!
咖啡屋外一片车毁人残,血冒肢落,咖啡屋内祥和安宁,怡然自得,恍如不存在同一空间的两个世界。
唯一忙碌的是刚做完一笔生意的葬仪社,咧开嘴按著电算机,计算今天又进帐多少,甚至准备在魔女咖啡屋旁开间分店。
第一章
呼!呼!呼!
这条路怎么长得看不到尽头,真他×的……
呼!呼!呼!
为什么路这么长,却瞧不见有半个「善心人士」出手搭救……
呼!呼!呼!
上坡路、下坡路、杜鹃花墙、木棉道,万善国小的涂鸭地砖拼画……
呼!呼!呼!
那是西家的陈太太刚散完步回来,前面迎来是东家的老顽固,坐在黑头轿车的高材生是街头暴发户的儿子,巷尾的花枝妹刚骑著单车上学。
呼!呼!呼!
到底还要多久呀?像是过了一辈子似,要是再到不了目的地,她铁定要拆了那个害她迟到的桃花女的骨头。
呼!好喘……好喘……她一定会喘死……
烂桃花、死桃花,一棵活动的臭桃花,三更半夜不睡觉也用不著拖累她,编什么鬼桃花目录册,硬是敲了一晚键盘,只为算算桃花树上有几朵桃花。
没见过这么无聊至此的笨女人,空长一张冶艳魅人的脸孔却只有七十不到的智商,没被拐去卖算是老天仁慈。
笨人总有特权,因为笨笨得天宠,免得造物者失手被怨,创造一名虚有其表的草包美人。
上官家不算书香世家,早逝的父母一为补习班的班主任,一为教科书批售员,算起来也和教育界扯上一点关系,通常他们自称是文化人。
在这一天,刚好是暑假後的第一天,也就是所谓的开学日,有道急匆匆的人影边跑边骂的按著计算机。
人常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口无主,当家主事的辛劳非一言两语说得清楚,谁家的小孩如此可怜,既要赶著开学还得算计一切开销是否超支。
十七岁对别人而言是充满瑰丽色彩的豆蔻年华,受尽宠爱享受美好青春。
但是。
出生的时辰若选错可就怪不得人了,命不好是天注定,要抱怨也得等下一次投胎,而且要找对人抱怨,免得又是一世「冤狱」不平。
而上官文静便是其中之最。
明明上有两姊,却是比没有更糟糕,一个个活似来要债,一天不出几个错像要她们命一样,从来没想过要为苦命的她分担一些责任。
呼!呼!呼!好累呀!
什么烂规定嘛!她又没毕业干么遵守魔法学校的规章。
不得在不懂魔法的凡人面前施展魔法?这根本不人性,台湾有几个懂魔法的人,算来算去也不过是她们姊妹,那她学魔法有个屁用呀!
所以她索性不学了,管那老妖婆一天到晚苦口婆心地求她,不能用的魔法等於没味的白开水,喝不喝都无所谓,她有花果茶。
「还剩十公尺了,我一定会在钟响完抵达校门口,我的全勤奖……」
为了求快,鼻梁上架著平光眼镜的上官文静暗施了魔法,以期能在时间内抵达学校,好保持她一向优良的纪录。
反正没几人看得懂她手指暗打的符号,倏地变快代表她有一双飞毛腿,谁理他规定不规定,人间与第七空间的魔法学校可没派人监视著,谁知道她有没有犯规。
可是人最好不要心存侥幸,就在她打算跨过校门口那条学生专用道时,一辆不长眼的火红色跑车没注意她的骤然出现,笔直地朝她直行而来。
要说她反应灵敏或是命不该绝?情急之际念了两句咒语,人没被正面撞上,只让照後镜扫到。
可想而知,她还是没避过小灾小难,整个人姿势难看地跌坐在校门口前那红白交错的花形地砖上,镂空的白铜校门正在她眼前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