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十日后,柳老板请来京城最负盛名的安平当铺大朝奉,拿出一把铸着怪曲花纹的青铜剑。大朝奉以身家性命作保,那青铜剑确是秦时古物,花纹是秦时的篆文,写明是秦皇陪葬所用。你想,柳老板能拿得出秦皇墓的陪葬物,当然知道秦皇墓位于何处。那人羞愧难当,道歉后匆匆溜走。”
年轻男子望着柳青娘的眼神中多了几分钦佩之意。“这柳老板可真是深藏不伤,难怪这小道客栈生意如此兴盛。”
“可怕的还在后头,听过狂龙寨吧?”
年轻男子点点头。“我记得那是江南附近的山贼,颇有一些势力,不过听说被人给灭了。”
“贤弟可知是何人所为?” 中年汉子问他。
他抚着下巴沉吟道:“这倒不清楚了。”
“就是小道客栈。”
年轻男子大惊失色道:“咦?!”
中年男子不胜唏嘘逍:“那时小道客栈开不过一年,狂龙寨见小道客栈似乎是个好下手的对象,便派出寨中精英五十人,在夜里偷袭小道客栈,却连客栈的门都还没进,就被一人给打倒。”
“是柳老板出的手吗?”
中年汉子摇头道:“不是,就是你嫌他态度不好的那个小伙计阿朗。”
“什么!那狂龙寨山贼身手极佳,比一般江湖武师功夫都好,更何况是寨中精英,这五十人真的是由那小伙计一人所灭吗?”年轻男子的面色转为雪白,想起方才差点和小伙计吵了起来,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
中年汉子的额上也冒出了汗。“千真万确,那一晚我正巧也在,整个过程我亲眼目睹,唉,狂龙寨整整五十人,没有一个人逃得了,全让阿朗断了手筋脚筋,天一亮就被扭送官府。更令人啧啧称奇的,是客栈中完全没人认得出阿朗的武功招式。”
“难道连齐兄你也认不出?”
“惭愧,我平日自负见识广博,但阿朗那奇诡的身法,我真瞧不出是出自于何门何派。” 中年汉子叹了口气,有此示好意思地抓抓头。
中年汉子续道:“隔天一早,狂龙寨也被人挑了,全寨百余人连同寨主,也同那五十个人一般被断了手筋脚筋,绑成一串螃蟹般送到衙门的门口。寨主的额头贴着一个小小却极明显的标记。”
“什么标记?”
中年汉子看向窗外苍翠的柳林,声音有些颤抖。“一片青绿如翡翠的尖尖柳叶……”
年轻男子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无语地点了点头。二人都明白那柳叶代表一个人,一个美丽如纤柔柳丝,却也妖邪神秘的青衫女子。
柳叶代表着小道客栈的老板,柳青娘。
中年男子吁了口长气。“从此,无人敢怀疑柳老板和她所开的价码,再也无人敢对小道客栈出手。”
年轻男子再也不敢看向柳青娘,他皱眉问道:“这小道客栈既然如此神秘可怕,谁知道待会柳老板会开什么价呢?”
中年汉子笑叹道:“这可就没人知道了,你就请老天保佑今日柳老板心情好,我们见着她问她问题时,她别开些我们付不出的鬼价码。”
二人相视而笑,却是无奈苦笑。
※ ※ ※
小道客栈,代表一个武林新势力,强大、神秘而无可动摇的绝对势力。
一开始,武林中正邪双方都十分畏惧小道客栈的兴起,怕它影响到他们既有的利益,但他们逐渐发现小道客栈并没有野心,除了做的买卖怪了点,客栈背景神秘了些,其实小道客栈并不曾介人任何武林纠纷。
如同柳青娘开张时所言,小道客栈只回答问题.客人付得出她开的价,她就一定有问必答。
正当武林中人安下心没多久,麻烦又开始出现了。
因为小道客栈的客人中,有不少人问的是他人亟欲隐藏的秘密,柳青娘居然也真答了出来,这使得某些人坐立不安,想除去小道客栈,却又心有余而力不足。
天下有一半悄悄的陷入了混乱,无论是正邪双方、黑白二道,都被卷在这场风暴中。
最后,一切终于达到了无可奈何又不得不的奇异平衡。
怎么说?你问我的秘密,我当然也可以问你的秘密。不愿别人知道你的秘密?可以。只要柳青娘开的价你出得起,你“买断”的秘密她绝不告诉旁人。
就此,小道客栈巧妙地在武林中找到一个无比稳固又无比脆弱的立足点。
柳青娘曾笑着跟她的老顾客兼好友,京城第一美人,圣上亲封的赤梅郡主左红英说道:“我这买卖,其实买卖的全是人性,若是人人没有好奇之心、争夺之欲,我这小道客栈也用不着开了。”
左红英的父亲是龙王朝商业龙头——安平侯左四书,左侯府的产业之多之广,说天下有三分之一是左家的一点也不为过。左红英十五岁担起了左家,出身权贵的她有着绝艳的美貌、商人特有的精明头脑和富家千金的傲性子。
神秘邪气、出身不明的武林奇女子柳青娘和出身权贵的左红英,应当是二条永不交集的平行线,但二人却有着莫名难言的过命交情。
左红英听完她的话,炯亮凤眸眯成二弯弦月,红唇扬起一抹了然的笑。“所以小道客栈永远不用发愁没有生意做。”
柳青娘说的是,左红英讲的也有道理,所以小小又神秘的小道客栈今日依旧是人满为患。
第二章
“啊啊啊!!”一个中年男子浑身是血的在黄土地上扭动哀嚎,他的手脚已断,血流如注。
邵刚冷漠地看着他痛苦的挣扎,他只是静静站着,不开口也不离去,这是他的习惯,他绝不容许有人能在他手下苟活,所以他要亲眼看到敌人死去。
直到男子停止呼吸,邵刚才缓步离开。男子是江南头号淫贼,也是这个月来他杀的第十七人,而这个月甚至才到十五。
那日他离开竹屋后,他的心就非常烦躁,杀人的渴望不停地涌上他心头,逼得他暴戾欲狂。
这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况,他的心一向冷沉,少有如此浮动。他以为是为了体内男性的躁热,为了排除欲望,他找上了江南最有名的妓院万春接,包了万春搂的红牌艳妓潘春儿。
但他一进万春楼便后悔,不是潘春儿不美,潘春儿冶艳、风骚,绝对能让人血脉贲张,但他不想要她。
他忍下调头就走的冲动,僵直坐着,任由潘春儿对他上下其手。潘春儿轻吻着他,柔软的小手诱惑地在他胸前游移,他浑身一震。
他想起他胸前心口处的伤痕,他想起柳青娘。
你是我的……是我的……就算是我放了你,你也绝对离不开我。你,一定会再回来找我!
那轻软甜腻的低喃,紧紧缚着他。幽渺邪魅的美丽杏眸,始终望着他,白昼、黑夜,无时、无刻。
她的人,在他心口,就如同她在他身上留下的伤,永志不去。
他终于知道了胸口伤痕的意义,那是一个烙印,证明他属于她的烙印。他忘不了她,也逃不开她。他是她的,即使她已放了他,他仍是她的。
那该死的邪恶女人!
邵刚狼狈地推开了潘春儿,掷下银子,以前所未有的狼狈姿态逃出了万春楼,心中想的只有一个人。
柳青娘!
当邵刚回神后,眼前是那绿的魔邪奇诡的柳林,柳青娘竹屋外的柳林。
他静静站着,想起了四年前的那一晚,他也是这般痴痴站在柳林前,为了同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