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刚一愣,嗫嚅道:“我不一定会在报仇时发病。”
她明白道出他的心虚。“可是有极大的可能你会因面对仇人的愤怒而发病,那时你别说报仇,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我……”他的声音虚软无力,再也不敢看向她的眼。
她得意一笑,戳了戳他的俊脸。“现在既然齐夏说能治你的病,你就该先把你的病治好,同时趁这些日子中将剑法修练完善,至于你的仇人,等到时机成熟时我自然会告诉你。”
邵刚沉默不语,神色无奈。他终于体认到一个重要的事实。那就是绝不要和柳青娘争辩,和她相处的这些日子以来,他没有一次能在言语间胜过她,愈是试着反抗,下场就愈是凄惨。
他暗自下了决定.不论她说些什么,他都不再回应。
见他似是认同了她的话,她笑吟吟道:“懂了吗?”
他面有不甘地点点头,之后有些尴尬地问道:“那……我们以后还要继续……做这些事吗?”
“当然要。”她挑眉诡笑,神色轻佻,突地低下头在他胸口狠狠咬了一口,在唇齿间尝到一抹血腥。她的“目的”可不是只做一次使能达成的,当然要继续努力下去才行。
邵刚没有反抗,他已经明白反抗她没有意义,她总是能主导他的一言一行。虽然他十分好奇她咬他的用意,但既使他问了,她也不见得会回答他。
她若是想告诉他,不用他开口问她,她也会主动说出口,但若是她不愿回答,他再怎么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与其得到她闪烁模糊的言词,他宁愿不问。
“你是我的,永远都不要忘记,你是我的……”幽渺的邪诡杏眸深深望着他,化为无形情丝紧紧缚着他的心。
邵刚闭上眼不再言语,他知道那是消极的逃避,
他可以躲开她的眼,却躲不开自己的心。他——真正要对抗的并不是她……而是那颗他无法控制的心。
第九章
邵刚静静站在柳林前,银白月光穿透林叶间形成片片暗影落在他脸上,他的神色阴晴不定。
好快,他和她已相识近五年了。
月亮仍如当年那么圆,柳林仍如当年那般翠绿,他的人却已改变。当年的他只有十七岁,现在的他已二十一。
为什么他仍忘不了柳青娘?十七岁的他不明白,二十一岁的他却十分清楚,只是他仍不敢承认,也不愿承认。
他抚向胸口,那里就是答案所在.如同伤痕留在他心窝,柳青娘也留在他心中,伤痕或许可以治愈,他却无法将她遗忘。
因为,他早已无法自拔地爱上了她……
柳青娘那甜腻的轻笑又在他脑海中响起,她的话像是誓言又如诅咒。“刚,我是真心放你,不过,就算是我放了你,你也绝对离不开我。你,一定会再回来找我!”
邵刚自嘲地一笑。她说得对极了,他果然又回来找她。他的一举一动都如同她所预料,他,永远逃不开她。
他看向手上的青石戒,那是她给他的信物,却更像是枷锁,锁的不只是他的人,也是他的心。
当日她说放开他时,并没有向他要口青石戒,想来是她早算准了他一定会再回来找她。
他心中燃起了小小的火焰,是欣喜也是气愤,无奈中却也带着甜蜜。无论如何,他又回到了这里,有着她在的这里。
她的身旁,是他惟一的归属。
※ ※ ※
柳青娘安然斜倚在竹根上,见到他进屋时毫无半分惊讶之色。“你来做什么?”她早就知道他一定会回来,回到她的身旁。
不过,她要的不只是他的人,还包括他那颗封闭的心。
“我来见你。”他目光如炬地盯着她.眼中充满渴望,和少年时的青涩不同,他已是个成熟的男人,暌远多日再见到她,他苦苦压抑的欲望已到极限。
柳青娘可没他的好兴致,杏眸一转,溜过几许怒意,她冷冷笑道:“几日不见,你的嘴可变得甜多了,想来是在别的女人那儿学得的是吗?方才你在万春楼可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你派人监视我?”邵刚面色冷酷如常,眼底却隐着淡淡笑意,他并不以自己的行踪受到监视而恼怒,反而认为这是她在意他的表现。
她在为他吃醋!这是不是代表她仍放不开他?就如他离不开她一般,她,是不是也忘不了他?
柳青娘冷哼道:“别太抬举你自己,只是万春楼中有我的人在,任何人在那儿的一举一动,我全部都会知道。”她的话倒是真的,万春楼何止有她的人在,那地方本就是她的另一个秘密据点。
他表白道:“我并没有碰潘春儿。”
“对,可是你让她碰你!”她目露凶光,神情有些狰狞。一想到那骚狐狸的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她就气得快发狂!
真是气死人了!他才离开她没几天,居然就这样迫不及待地上妓院找姑娘,他到底有没有良心啊?怎么说两人也相处了四年,他就不能忍一忍吗?可恶!他怎么能让别的女人碰他!
她愈想愈气,面色也更加阴沉。
邵刚哑口无言,心中却窃喜不已。她真的在乎他,他对她的依恋不舍,似乎并不是自作多情。
“怎么?没话说了是吧!”柳青娘狠狠瞪了他一眼,神色不善。“没事就请你离开,我有事得忙。”
“我……”他正苦思如何让她消气,将内心纷杂的情感说出口时,角余光却突地扫视到竹榻上摆着件鲜红衣衫,在一片青色的房内看来格外刺眼。
邵刚一怔,不解问道:“这是你的衣衫?”
“对。”她点点头,神色闪烁,杏眸流转着邪诡异彩。
“我记得你只穿青衫,怎么突然多了这么件红衣裙?”
柳青娘轻笑,语气中却充满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奈。“这件衣衫,每个女子生命中应该都会穿上,即使是我这酷爱青衫的人,到了那时也只得乖乖换上这件大红衣衫。”
“这难道是——”邵刚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着剑的手也在发抖。不!那绝对不是他所想的那一件衣衫!
柳青娘伸手拿起红衫一抖,绣工精美的大红嫁衫飘在空中,整个竹屋立时显得喜气洋洋,可艳红衣衫搭着纯青色的房内摆饰,看起来又让人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她娇笑道:“这是我的嫁衫,很美吧?这可是由江南最负盛名的四季织绣坊的十位顶尖绣娘,花费了半年光阴,以最上等的丝料织绣而成。”
“你要嫁人!”邵刚完全没有心思听她形容那件嫁衫如何珍贵,那炫丽的红色刺痛了他的眼,更刺痛了他的心。
“对,我要嫁人,半个月后便是婚礼。”柳青娘的笑很淡,却又带着说不出的深沉,那样复杂的笑,充满让人屏息的无形压力。
乌云掩盖了皎洁的明月,不燃灯火的竹屋中陡地暗了下来,沉沉阴影覆上了两人,柳青娘的眼中闪着幽渺绿光,邵刚的眼中却燃起了火焰。
他厉声嘶吼道:“你不能嫁!”她怎能嫁给别人!难怪她叫他别再来,原来全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他的心仿佛全揪结在一块儿,止不住地紧缩,疼痛难当,而那烧尽他心魂的狂炽妒火更逼得他几近疯狂。
“我为何不能嫁?”柳青娘自愿自地收起了嫁衫,动作轻柔、仔细。
由她那小心翼翼的动作可看出她对嫁衫的重视,这让他的怒气更盛。她真那么爱那个即将成为她夫娟的男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