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爹!”赵雪和邵刚同时发出惊呼声,抢上前去扶住他。一旁的武师和家仆则是赶紧将门窗关严,以木柜和桌椅堆积在门窗前,试着阻挡住外头的黑衣人。
邵岩倒在二人身上,二人赶紧将他扶到床上。邵岩喘气吁吁道:“雪儿,刚儿,是我太没用,无法保护邵家,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邵家的列祖列宗,我对不起你们……”
赵雪忍不住又流下泪水,邵刚则是不知该如何是好,连话也说不出来,眼中也盈满了泪。
从小到大,邵刚很少哭,就算是练功练得很辛苦时,他也不曾哭过,但今晚在这悲凄无助的气氛下,他也哭了。
邵岩没有流泪,流了太多的血,他的生命已几乎到了尽头。
屋内的烛火终于烧完,屋外则燃起了熊熊火光,想必是外头的黑衣人见他们死守屋中,一急之下,便想放火烧死他们。
邵岩已死,赵雪却不再流泪,她紧紧抱着邵刚,家仆武师们围在他们身旁,每个人的脸上带着无可奈何的绝望。
他们并不想死,却没有选择的余地。世间上的事通常都是这样,愈不想做的事,却也愈不得不做。
屋内悄然无声,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死亡带来的就是这种令人窒息的无边寂静。
赵雪紧紧抱着邵刚,她也没有说话,但邵刚觉得他已明白了娘亲的意思。
一家三口同赴黄泉,或许,也不算是寂寞。
在娘亲的怀抱中,邵刚闭上了眼。
火舌瞬间窜进屋内,一切,即将被祝融吞灭。
※ ※ ※
邵刚醒来时,他仍在人间,他躺在床上,浑身绑满了绷带,一阵阵的刺痛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环顾四周,这里看来十分陌生,他挣扎着想起身一探究竟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他停下动作。
“刚儿,你伤势极重,目前先不要动!”一个粗矿的中年汉子急急走进房内,手上拿着瓷碗,神情紧张。
邵刚惊喜地大叫道:“秦叔叔!”秦叔叔是爹最好的朋友,武功高强,常常到家里作客,对他很好,也会教他一些武功心法。
秦海天微笑道:“对,是秦叔叔,你放心,这里是我为了练功所建的草芦,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
邵刚虽是依言躺在床上,但一双大大的眼睛专注在秦海天身上,急切地问道:“秦叔叔,我娘呢?其他人呢?”他记得爹已经死了,但娘呢?还有其他的家人呢?他们在哪里呢?
秦海天坐到他身旁,轻轻扶起他靠壁坐好,再将瓷碗递给他。“刚儿乖,听我的话,先把药喝下。”
“好,我喝。”邵刚满心疑惑,更是不安,但在秦海天坚定的目光下,只能乖乖把药喝完。
秦海天接过空碗,起身走至窗旁,思考了一会儿后,才缓缓长叹道:“刚儿,我认为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所以不想瞒你,纵使难过,秦叔叔仍要告诉你,邵家上下,除了你之外,不是被杀死就是被火烧死了。”
“我娘死了!”邵刚立时激动地想下床,但他全身无力,倘若不是秦海天及时扶住他,他恐怕会摔倒在地上。
秦海天紧紧抓着他,深怕他会因失控伤了自己。“刚儿!冷静一下!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所以我才将事实告诉你。”
“不!我不相信!我绝对不相信!”邵刚完全听不进他的话,只是疯狂地挣扎着。他知道秦叔叔不会骗他,但是内心却充斥着汹涌澎湃的复杂情感,让他万分痛苦,只能消极地逃避。
为什么只留下他?他并不害怕死亡,他想要和爹娘一起走的啊!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既然邵家全毁,那留下他孤单一人有什么意思?
邵刚大吼道:“为什么你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我不想活下来啊!我想和爹娘在一块儿啊!”
他拼命捶打、抓咬着秦海天,就算扯裂伤口,伤口疼痛流血也不停手。
他心里其实明白,这并不是秦叔叔的错,但是他内心的痛苦是那么巨大,远远超过他所能承受的范围,不成熟的他只能将悲伤化为怒气,尽数发泄在秦叔叔身上。
秦海天一语不发,只是静静站着任他打骂。但见他身上的血愈流愈多,终于出手点了他的穴道。邵刚立时动弹不得。
秦海天让他躺在床上,面色凝重地坐在他身边,一边替他换药一边说道:“刚儿,叔叔明白你的心情,但是你不能任悲伤痛苦蒙蔽了你的心志,知不知道你这么激动,伤势只会更重。”
邵刚虽是不能动,但他的情绪却还是十分狂躁。“伤愈重愈好!我不想活下去!我只想跟爹娘一起死!”
秦海天眉头一紧,狠狠地一拳打在床柱上。“你要活下去!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你一人能在那场大火中活下来!因为你娘紧抱着你,而她身旁则围满了邵家的家仆、护院,是他们替你挡去了强烈的火势,给了我救你的时间!”
邵刚一愣,怔怔地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对,是他们牺牲了自己。”见他似已平静,秦海天才解了他的穴道。“那天你过生日我本来也要去,但路上一时有事,到的时候已是隔日清晨,那时邵家仍是一片火海,我不顾一切抢进内院一瞧,所见到的却只有满地死尸。”
秦海天的眼中似已有了泪光,他本就是个血性男儿,突见好友一家惨遭横祸,心中自是十分难过。“我好不容易到了你爹娘的房间,见到的却还是尸体。”
“正当我以为来得太迟时,你却突地一动,我这才急急抱着你冲出火场。带你到了这儿来,替你上药包扎,但是你伤势极重,已经昏迷了三天,我真怕你撑不下去。”
最后,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刚儿,你的命不能轻贱!你必须活下去!”
邵刚沉默了一会儿,自暴自弃道:“我活下去又如何?爹和娘不在了,邵家也毁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秦海天望着他,眼底闪过一抹深思。“你当然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你才能替邵家报仇雪恨!”
“报仇?”邵刚一怔,面目不解之色。
邵家虽是武林世家,但一向平静度日,过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生活。所以邵刚自小从未看过任何血腥之事,当然也不了解武林中人那种有仇必报的心思。
秦海天却是道道地地的武林中人,性格又豪爽刚直,见到义兄一家惨死火中,只留此一遗孤,当然是满腔愤恨难忍。
秦海天激动地点头,一双虎目灼灼有神。“对!报仇!难道你不想找出杀害你爹娘,毁去你邵家的仇人吗?”
邵刚眼中发出异彩,燃起了仇恨之火,喃喃道:“对!我要找出仇人!我要报仇!我一定要报仇!”
秦海天赞许地拍拍他。“没错!虽然我至今仍查不出仇人是谁,但相信假以时日,你一定能找出仇人,我会把一身功夫全教给你。还有你爹寄放在我这儿的剑谱也一并交还给你。”
他不解地问道:“剑谱?什么剑谱。”
“就是你邵家的传家之宝,御天剑法的剑谱啊!”
听到御天剑法,邵刚的心中不禁一痛,眼中几乎要流出泪来。那是爹要教他的啊!爹明明答应过他,等他七岁生日过后,就让他用爹送的那粑剑,由爹亲自教他御天剑法。
剑、衣服、爹、娘、邵家,全都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