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是,”阿涛歪头细思半晌,总觉有一点点不对劲,可却又寻不出一丝反常来,不由摸摸头,不舍地环视形影相伴近一载的玉器伙伴们,“可这里也离不开人手呀!”偌大的石头阁,所藏甚丰,仅有她一个人整理,岂能放手离开?
“这个不用担心。咱府新来了一批家丁,其中便有懂玉的好手,我已调派了两名,等一下便会过来。”当时调阿涛来此当差,也是权宜之计,根本没指望仅靠一个小女娃娃之力来担起一阁的重任,但出乎管事们的预料,这总爱迷路的小姑娘竟做得让人挑不出一丁点的毛病,只能点头称许。放心之余,便让她一直顺理成章地干了下来,竟粗心地忘了独力整理一个偌大的藏室,对一位年仅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而言,该是多么重的负担!
直到日前大公子无意中提起,他这主辖这一方的管事才惊觉,阿涛的工作委实太不人道。汗颜惭愧之余,立即接受了大公子的提议,将阿涛调派至较为清闲的岗位上,一来奖励这小姑娘的认真负责,二来也为弥补自己的粗心大意。
“喔。”她淡淡点点头,再也不说什么,心中却有些伤感。近一年的朝夕相处,即便这些玉器俱是死物,不会同她谈上一句,可无言之中,那已渐生的亲切、默契,岂是说撒手便撒手的?况且,她从它们身上学到了许多玉雕刻制方面的知识,万物俱可为师,它们便是她无声的老师啊。
“咳!不要这样子。”王管事好笑地摇头劝那个伤感得快滴出泪珠的小丫头,“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天涯各一方,”自觉有一些不伦不类,便直告她,“大公子说啦,你整理石头阁有功,所以以后想来便来,这石头阁之门永远为你而敞。好啦,快去收拾一下,我领你去清玉楼。”一个重感情的小女娃哟!
阿涛淡淡地再点点头,回望熟悉的伙伴们许久,才轻轻垂下眼睑,抿唇同王管事一起退出阁外,细心地将门锁好,轻轻拈一拈手中的这串门匙,慢慢递了过去。
“不用交我,你自己保留就好。”王管事不接,笑道,“不是告诉你啦,这石头阁你想来便来,留着钥匙也方便。”依着大公子嘱托,再笑,“算是奖赏你的仔细用心。”
“可以吗?”吃惊地瞪大杏眸,有些疑惑。记得王管事曾在她来此第一天告诉过的:这石头阁非聂家人勿入,而这阁上钥匙和拥有者也不过聂氏当家主子而已,其余他人,若无聂府主子点头,是严禁进阁的。因为她身负整理玉器之职,才有幸得以踏入阁内,其余佣仆,也不过打扫一下院落,从无进阁的例子。
那,送她这串启开石头阁的精制银匙,又是什么道理?不解地望向王管事,却见他一脸的笑,很亲切,却又有一种让人猜不透的味道。
“好啦,快去收拾一下,咱们该去清玉楼啦!”大公子还等着哩!王管事笑望一脸迷惑的小丫头,只神秘地吐出几字:“至于其中缘由,等以后你就明白啦!”
“喔。”
心中纵有千个不解,但依着自己少言的性子,也不会再出口相询。其实,到清玉楼后将钥匙亲自交还大公子不就成了?这串钥匙的背后意义,她虽不知,可也隐约知道绝非王管事讲的那么云淡风轻——奖赏她的仔细用心。
太过沉重的,她承受不起,也无意承受。她只想过她简简单单的平凡日子。
“记得要用真心实意来对大公子啊!”呵呵,他的任务完成。
“好。”虽不明白王管事的话语为何这般让人摸不到头脑,但她一定会更加用心当差。
心里一个小小角落也有一点点欢喜,调入清玉楼当差,也不错啊,大公子那么体恤属下,跟了一个好主子,也算高升吧?再者,入了清玉楼,那也意味着能常见到大公子,能有机会向他请教一些雕玉之技了。
自那日在清玉楼赏过猴米后,大公子常来石头阁转上一遭,也随手指点过她一番如何雕玉的小技巧,受益不浅的她,自然希望这指点愈多愈好。
嘻——
莫名地,小小的丫头眯起杏眸,笑弯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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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关照你一些?”
微微眯起杏眸,阿涛惊疑地摸摸头,不太置信地细细打量突然冒出奇怪话语的年轻男子。
与大公子挺拔的身材相较,这个年轻男子更似一名读书人。斯文俊朗的面庞上尚带一丝少年稚气,漂亮的丹风眼恍若桃花,熠熠夺人神志,高挺的鼻梁,带笑的弯唇,很是神采飞扬。
自她调入清玉楼的那日起,这比她大不上几岁的少年男子,便常常无缘由地从她身后闪出来,笑着帮她做这做那,热心肠地领她熟悉清玉楼的格局,甚至在知晓她喜欢雕玉之后,送了一大堆的雕刻刀具给她用,她虽婉拒,可两人渐渐熟识,确是真的。
她在石头阁当差时,便见过他,只是从来没想过有与他交谈的荣幸。
因为这年轻男子便是大公子的惟一亲弟,聂府当家主子之一的二少聂箸文。
“是啊,以后请你多帮忙啦!”聂箸文挑眉朗朗而笑,带着一点点巴结讨好的意思。
真想不到大哥的手脚如此之快,不过几日,已将这路痴姑娘骗到了自己的地盘上了!他在一旁暗中察言观色那么久,心中已有九分信了大哥这次开天辟地头一遭的动情是真。既然这位平实的普通小姑娘以后有机会入主聂府大少奶奶的宝座,那他自然要懂得讨好巴结一下,以便建立友好的叔嫂关系,方便大哥以后斥责他时,有人能替他讲句话啦!
“我?”不解地眨眨杏眸,阿涛开始怀疑眼前的人到底是那位聂府二少不是。以前菊花姐姐是怎样偷偷评价他的?眼高于顶,极是挑剔,非美人绝不入眼,别说同他聊上几句,相貌平凡的人他二少是从不接触的。
以前他偶尔去石头阁,从没正眼瞧过她,更别提笑着同她闲聊了。
那么,今日、昨天、前天、大前天……自从她踏入清玉楼后,就开始时不时从她身后跳出来,堆满着灿笑,热情地七手八脚帮她打理玉雕,顺便详细地向她自我介绍的男子是谁?
她很有自知之明的,自己是何人,相貌是何等样子,她最清楚不过。
那么,若眼前这人真是那位眼高于顶的聂府二少,那他的心思她可要小心一些,以防有诈。一个堂堂的二少爷,有必要对一个下人这么热络吗?
答案是很明显的,不、可、能、嘛!
“对啊,就是你,不用怀疑。”真有一点点伤心,这些时日来他费尽心思讨好这小丫头,千方百计与她熟识、热络,为的就是让这小路痴好好了解一下她这未来的小叔嘛!他都如此吃亏地认了这小他好几岁的小嫂子了,她怎么不但不感动,反而总用看白痴的神色来看他?!
若不是有求于她,他何必这么委屈?
想到就觉得好怄!
“可我是一个小小的丫环,能帮二少什么?”他才是府中的大头目,对吧?
“现在你或许只是一个小小的丫环,”用手指点出小小的一点点,聂箸文笑眯眯地解释,“可用不了多久,咱们就是一家——”却一下子闭紧嘴巴,目光开始闪闪烁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