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他被动地接过花。
“出去啊!”婕雍不留情地把话往他脸上丢。
以徇心中火气一冲,男性的自尊从心底浮了上来,不管怎样,婕雍都不该这么残酷地对他说话,更别提在外人面前。
他的脸凝着寒冰,走了出去。
婕雍重重一推,门在以徇身后惊天动地地关上,婕雍气极了,回来坐倒在沙发里,不只生气,还觉得委屈,眼泪一下子管不住,簌簌流了满脸。
身边出现一只手,手里还有一张面纸,婕雍抬头,泪眼中看见隽擎,她默默取走面纸,薄薄的一张纸片止不住她所有的泪,于是她从他手里再接过一张,再一张,再一张……
她等着隽擎问她事情的始末,但她身边的人并未开口,只是静静地陪着她,替她拿面纸,似乎想让她哭个够。
哭到某个程度,自然会想倾吐吧?只不过婕雍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你们男人,都是混蛋!”
怎么连他也给骂进去了?隽擎反驳:“你们女人才麻烦吧?”
“谁说男人不麻烦?”婕雍抹抹眼泪,发泄脾气似的:“骆以徇就麻烦得要命!”
“他有老婆了,当然麻烦。”隽擎小小声地说。
婕雍大大声地斥:“我又不是故意要找个结过婚的!”
隽擎想了一下,“你很爱他?”
婕雍做了个满古怪的表情。“爱吧。”
“如果不是爱得死去活来,”隽擎小心地说:“难道就找不到别人,非他不可?”
“你当男朋友这么好找啊!”婕雍回得理直气壮。
“也对,这种东西百货公司又没卖。”隽擎幽了自己一默。“不过以你这么好的条件,不用去找也有人送上门才对。”
婕雍瞟了他一眼。“我的男朋友要有学识、事业、地位、财富,尤其是事业,你说这种男人好找吗?”
“不好找。”隽擎失笑,“你这不是在找男朋友,是在找十大杰出青年。”
“我要个杰出青年有什么不对?”婕雍的嗓门又大起来了:“我自己这么上进,又有事业心,我要个没事业的男人干什么用?!”
隽擎躺进沙发里,隔着距离打量她,“你为什么这么在乎这些条件?事业、财富、地位?”
婕雍下巴好强地抬了抬,“我要让别人看得起我。”
他笑,“没人看不起你啊。”
“谁说的!”她一口咬定,“等着看我好戏、下场的人,多着呢!”
他不仅嘴在笑,连眼睛都笑了。
“你哪来这么多观众?”
婕雍略略烦躁地瞪他一眼,“哎,你不知道啦。”
他深深地看进她的眼,“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是因为刚才才哭过?还是隽擎是个倾吐的好对像?婕雍一向很少向人诉说自己,但她现在幽然开口了——
“我家是个大家族,偏偏阴盛阳衰,一大堆堂姊堂妹,都没半个男的,我家也是。我妈生了我姊、我,才终于生了我弟。我们全家族都捧他捧得什么似的;那也就算了,他是金童嘛,可是连我爸妈都不公平起来,从小到大,我跟我姊要什么没什么,而我弟,什么都有。”
谈起这些,婕雍脸上的神情明显地十分不平衡。
“我从小就不服气,所以我努力念书,考试都第一名,但还是没用,我考试拿第一还不如我弟画画拿个佳作。我姊啊,又不争气,一毕业就嫁人了,”说起她姊,她既是惋惜又是不屑。
“我姊夫,一个公务员而已,没什么好让人看得起的。所以我下定决心,不只是我的事业、我的婚姻,样样都要比别人强,给我家人瞧瞧,不是只有儿子才有用,女儿更争气!”
“争气争气,”隽擎调侃:“果然争得你满肚子都是气。”
“我努力难道不对吗?”婕雍一脸坚决,“我积极充实自己,不只是学业、工作,我甚至琴棋书画均通,这有什么不好!?”
“琴棋书画均通,”他做了个惊艳的表情,“哗,你想去当妓女吗?”
婕雍眼眸扬起,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跟你说了!”
隽擎自悔失言,本来都已经让婕雍不哭不生气了,两人还稍稍有那么点祥和的气氛,可当下又要毁了,还不知会不会有一颗原子弹炸下来……
他立刻讨好似的,像个小孩子一样口气,把话题转回去:“好嘛好嘛,继续说啦。这么讲起来,你喜欢骆以徇,就光只为了他的事业、财富、地位?”
“他也是个博学的人,”婕雍像是在替以徇辩,也替自己辩:“我喜欢有知识的男人。”
他有趣地看着婕雍,“何以见得他有知识?”
“他看的书多。”婕雍找了个例子,“哎,他公司旁边就是家大书店,那简直是他的走廊,每天都去逛几圈。”
“你怎么晓得他去书店干什么?”他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搞不好他去把playboy从英文版日文版看到中文版。”
婕雍忽然像是忘了怎么骂人,只皱着眉头瞪他。
“好啦,别皱眉头,我开玩笑的,”他玩完了,赶紧又收口,“不过现在要跟你说正经的了,关于那个齐白石先生,我劝你一件事。”
“干什么?”她似乎不太想听,“劝我离开他?”
“不是,”隽擎的眼神正色而温和,“我劝你,既然认定了他是你男朋友,就别再刁难他,这样反反覆覆的吵架有什么意思?他也满可怜的。”
婕雍没想到他要说的是这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隽擎是她所认识的人里,唯一没要她离开以徇的。
她一下子也不晓得要说什么才好,望着他,只是蹙着眉。
“又皱眉?不是要你别皱了?”隽擎的口吻又转成了玩笑:“皱眉会留下痕迹,你没听说过,男人的脸是他的人生履历表,女人的脸是她的人生损益表?”
婕雍又好笑又好气,“我只知道,我想给你一拳。”
“别给我一拳,你看,”他像在看一件得意作品似地,温柔看着她,“至少你不哭,会笑了。”
婕雍怔了怔,仰头望进他一双深黝却柔和的眼眸,充满了暖宠。她一向喜欢被人这么哄着宠着的感觉,她也一直以为只有以徇才会对她这么关爱,但现在她发现了另一双更温暖的眼睛。
在她心底深处的某一个角落,仿佛有些什么在蠢蠢欲动,她似乎知道那是什么,却又不了解它具有什么意义,她唯一明白的是,她并不习惯这种意外出现的感觉。
“干嘛逗人家笑啊?!”她略略抱怨地说,把那一切古怪的感觉都怪罪于他。
她那想笑又尽力忍住的样子,真是要人命的娇俏逗人,一股突如其来的欲望席卷住他,他有种想吻她的渴望。
“当然是想趁火打劫……”他半真半假地起了个头,看见婕雍那双利眼又开始瞪起他来,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一转,真话也给讲成了假话:“一个女人在极需安慰或支持的时候,你只需给她一点点,就可以赢得她的心。”
婕雍顿时心中一跳!“你开什么玩笑!”
“说对了,我就是在开玩笑。那不如这样,你当我干妹好了。”他立刻又嘻哈起来的口气,让婕雍庆幸刚才好险没把他的话当真,否则她可就糗大了。
“神经病!”她咬牙切齿地骂。
“你不晓得,”他可认真的了,“干妹对男人来说很有用的,进可攻,退可守,送礼自用两相宜。”
“你到底会不会说一点正经的话?!”婕雍啐了他一声,却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