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教你这么鸡婆!”她啐。“看见我数药丸就不得了了。”
“你信不信?”他一本正经:“我刚看见你的时候,原本只想过去跟你说声谢谢,根本不是为了那些药丸。”
“谢?”她眼波一扫:“谢什么?”
“你帮我整理的资料。”
“你看见了。”她说,不带什么情绪的声音。
“怎么能看不见?”他认真地说:“我从没遇过这么高效率的助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资料准备得这么完备。”她却对他的赞美没什么感觉似的。“这有什么困难的?只要多花点时间和精力就行了。”
“我实在不晓得你是谦虚还是不屑……”棠旭对她的反应只能错愕地一笑置之。“不管怎样,谢谢你。”
“没什么好谢的,”她又回复了一惯的平淡。“这是我的工作。”
他忽然深思地望着她,他相信那双清幽深黝的眸子并非一直都这么不具生机。他想象着她那张冷漠的保护层之下,有着什么样的原色?他不由自主开口:
“我实在很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想问什么?”棠旭的话还没完,就让温荻芝冷冷地截断。“问我为什么想自杀?”
“我是很想知道,也非常想问。”他朗朗一笑,摇头:“但我也有自知之明,你一定不会告诉我,所以我现在要问的不是这个。”
“那还有什么?”她的语气变得十足嘲讽:“我的身世背景兴趣喜好?”
“我为什么要问这些?”他反问。
温荻芝噘了噘嘴:“因为公司里有很多男人想知道这些,你要是知道了也许还可以拿去卖消息赚钱。”
棠旭大笑。“我相信,但我还没缺钱缺到那种地步。我想问的只是……”他的眼光变得深刻而迷蒙,直直望进她的瞳眸:“你都不笑的吗?”
温荻芝一呆,本能地冷漠以对:“没事笑什么笑。”
“就是没事才要笑。”棠旭认真地说:“人生在世上是该快乐,不是该悲哀的。我相信就算是最忧郁的人,只要愿意笑,都一定能感觉生命的美好。而且……”他顿了顿,眼光热忱地凝着她:“你笑起来一定很美很美。”
温荻芝怔了怔,迎着他那双笑语晏晏的眼睛。他的眼睛会笑,嘴唇会笑,他整张脸都会笑;他的笑容,是他影响人的力量,一碰见他,冷漠都好像就得自动落荒而逃滚得远远去了。
她所认识的男人追她都只为了好奇,只为了她的神秘,他们只在乎她愿不愿意答应他们的邀约,然而棠旭却一次又一次为了担心她自杀而做了那么多,又开导地告诉她这些……
他像是真的关心她。这样的想法,让她心里霎时流过了一股温柔的暖意,这种感觉令她迷惑,她不熟悉,却舍不得挥掉它。
“其实你这个人倒也没那么坏。”她忽然轻声说。
棠旭一愣。“我这个人本来就不坏,你是听谁胡说八道!”
温荻芝哼了声:“你自己明白。”
棠旭更是一头雾水。“我明白什么?”
她盯了他一眼。“你敢说你这人心肠好得一塌糊涂,从来只想到帮助别人,都没想过要算计人?”
算计?棠旭的思绪顿了顿,他是三不五时会使点小诡计,比如说他盘算着怎么赶走繁澍晴,但这种情绪每个人难免会有,罪不至死吧?
他叹口气,坦率地说:“人在社会上工作,很难不处心积虑。有时算计别人只不过为了自己的生存,毕竟你不算计人,别人却不见得不会算计你。我们都有保护自己的方式……就像你,你不也用冷漠来包装你自己?”
温荻芝怔了会儿,不得不同意他的话。人与人相处难免没有些心机,而令她讶异的是,他怎知她的冷漠只是外表的盔甲?他真如此了解她,还是她竟这么容易被人看穿?
她陷入了一阵静默的沉思,很想直截了当问他,但又不想在他面前认输,就这么犹豫着,门外传来一声闷闷的声响,打断了她的思绪。
那像是玻璃大门被关上的声音,而刚才那些细细碎碎的人声也不见了。
是同事走了吗?棠旭很快从地上爬起来,轻轻打开门锁露出一条小缝,仔细朝外头瞧了瞧,才面带笑容地拉开了门:“都走光了,警报解除!”
不知为何,温荻芝竟急于想离开这个地方,离开棠旭的身边,她匆匆拿起皮包,丢下一句:“那我先走了。”就直走出门。
“等一下!”
她都已经走出了化妆室门口,却被棠旭喊住,勉为其难地伫足转身。
“你忘了这个。”棠旭从化粒室里迎面抛了一团什么给她。
温荻芝接过一看,是她的风衣,棠旭将它挂在化粒室的冷气口,已被冷气吹干了许多。
真是个聪明又贴心的男人。
“谢谢。”她把衣服挂在手上,然后,自己都不知道为了什么,在她离开之前,竟对他微微一笑——
仅是千分之一秒的时间,昙花一现。然而一万句形容词都难以形容棠旭此时心里的震撼!她的笑是那样妩媚嫣然,完全不是一个美字足以形容;也许是这个笑容让他等了太久,所以造成他如此撼动的反应!或许是,但他不得不说,她的确是她所见过最美最特别的女人。
直到温荻芝已经离去了许久,他仍然怔怔地一个人待在化纷室,好半天,他才像身上的魔咒解除似的,动了动颈子,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下蛊了。
“你发什么神经?人家早走了。”棠旭骂了自己一句,弯腰提起他的公事包打算离开。然而关灯的时候,他瞥见洗手台上还有东西留着,是温荻芝的梳子。
棠旭忘了还她,她也忘了带走。棠旭没理由任这把梳子搁在这,他走回去随手将梳子放进了口袋里。
他打算明天再还她。但他没预料到的是,还她这把梳子,顺便还会附上他的一颗心……
第三章
隔天一早,棠旭拿着梳子去还给温荻芝,到了她的座位,却没见到她的人影。他没多加思考,直接把梳子放在她桌上,就回他自己的座位去了。
然而路经厨房,从那半掩的门扉,他看见一抹白色的飘逸身影……他下意识推门进去,果然看见温荻芝。
今早的她,又恢复了平日的曼丽冷艳,白毛衣、米白长裤,深幽的雅致中还带着一股爽落;细致的五官化着淡雅的粒,益发显出她的气质,长发简单地束了个马尾,既脱俗又灵秀。
若是不认识温荻芝,棠旭可能会沉醉在欣赏她的美丽外表之中;然而他偏偏就对她有那么一点认知,当他一看见她站在瓦斯炉旁边像在研究些什么,他立刻敏感地冲过去,先检查起瓦斯开关!
还好,开关是关着的,空气中也没有半点瓦斯味,他放心了。
“你一大早急着来检查瓦斯?”温荻芝调侃着,一手拿着一杯咖啡,另一手拿枝小汤匙在咖啡杯里授啊搅。
棠旭苦笑:“已经快变成反射动作了。只要你身边一有危险的事物,我就会神经紧张。”
“再这么下去,你得去看精神科医师了呢。”她手拿着咖啡杯,一径事不关己的闲静模样。
该看精神科医师的应该是你吧?棠旭心想。但他说出口的却是截然不同的话:“你的梳子,我放在你桌上了。”
“为什么不直接拿给我?”她问。
“我去找你时你不在,当然就直接放在桌上了。”他回答得理所当然。“哪晓得会在厨房碰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