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行吧?”她的尖刻仍是吓着了他,他叹口气。“但你知道赞美你已经是我的习惯了,你要我怎么改呢?”“省省口水吧!”她冷哼。“我不吃这套。”
棠旭又低低叹了一声,似乎是叹给自己听的。他专注开车,变得沉默了。
这突如其来的安静,反倒让温荻芝不习惯起来。从她认识棠旭开始,他就是一直很开朗地在她旁边东扯西聊,从来没有这么沉静的时刻。
她望着他修长的手指环着方向盘,一双优雅的手。他英俊的侧面在幽暗的光线下有种难以形容的魅力,她的心突然跳得怪怪的,她只好不悦地把这些全怪罪于他:
“喂,你干嘛不说话?”
他转头看了看她。“说了怕挨骂,不说也不行,你还真难伺候。”
她又火了。“你自找的!我可没要跟你出来。”
“我又没抱怨什么。”他好脾气地说:“你肯跟我出来,我已经想打个金牌去谢神了。”
谢你个鬼!还没来得及把这话说出回,他的车就已经停了。熄了火,他在黑暗中转向她:
“到了,下车吧。”
这是一个巷弄中的停车格,位在一个普通、安静的住宅社区,没有店面也没有观光场所或公园,温荻芝本能问:
“来这里干什么?”
“跟我走就对了。”他替她开门让她下车,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那接触的亲密感觉比她所想象的更深刻,仿佛烧炙着她的皮肤。她不由得深吸了口气,想不经意地甩开他,但他却不给她机会。
他带着她走到一面墙边,那看起来是一所公家机关的围墙,很普通的一堵水泥墙;但不平凡的是,那墙上,有着用各色粉笔所画的现代画,丰富缤纷,连绵成一片。
温荻芝被这壮观而美丽的景象给震慑住了!她睁大了眼睛,不置信地看着这片位于户外的画廊。那大胆的色彩、抽象的线条,画着一个个人物、太阳、花、草……构成了一个绚丽的世界。她不自主地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着那墙,粉笔的痕迹立刻沾附在她的手指上。
她惊讶地问:“这会脱落的!这样画怎么能持久!”
“它从来不持久。”他带笑望着她因惊艳而喜悦的脸。“事实上,只要一下雨,这些就完蛋了。”
“这样多可惜!”她惋叹着。
“我们觉得可惜,但在画者来说却不见得是这样。”他解释着:“这是一位还在学画的学生画的,就住在我们社区里,他说他喜欢每次重新归零之后再开始的那种感觉,看不见过去的纪录,没有包袱。”
她既惊讶又迷惘,眼光不由自主地又投向那面墙,想趁它还存在时多看几眼。她从来不知道,也难以想象,在这样寻常的巷弄中竟然藏着这么美的事物;但棠旭,却教她体会了这样的感动。
“你载我来,只为了带我看这些?”她转头问他,语气似乎变柔了。
他露出了一个她所见过最迷人的微笑:“这些都是很美的东西,我觉得,美丽的事物该跟心爱的人一起欣赏。”
温荻芝因他灿烂的笑而悸动,但她仍然只是闷哼了声:“我可不是你心爱的人。”
“你是。”
她倏地抬起头,遇见他炽热而柔情的凝眸,她的心动荡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她为他所造成的迷乱感到恼怒,猛地撇开视线:
“别跟我耍这种把戏!”
“我没有。我这辈子最不敢开玩笑的人就是你。”他的口吻认真,认真得近乎虔诚。“我可以甜言蜜语去哄别的女人,可以用我的外表去迷惑很多女人,惟独对你,我这辈子对女人最认真的就是这一刻,你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温荻芝对他的表白愣住了。他不知道她温荻芝最擅长的就是粉碎追求者的信心,把他们的表白无情地放在地下踩?他明明见过她怎么对付她的仰慕者的,怎么还敢来说这些?
棠旭的心,在等待她回答时跳得飞快,几乎已经难以呼吸,他看见她的脸上面无表情,而他听见一声绝情的回应——
“你、在、作、梦。”
若换成从前,他的自信一定因此而被击溃成碎片,但现在他已经下定决心,再也不让她冷漠的盔甲给挡住。“就算我在说梦话,但你也已经听见了。”
“你发什么疯?”她扬着眉,无情地说:“我不会陪你玩的,我绝对不可能愿意去当你两个女友的其中一个,你想得太美了。”
“我没有要玩,”他深深地注视着她。“我也没有要你当我两个女友的其中一个。根本不会有另外一个,我是认真的。”
她扬起视线,目光在空中交会了他的。她惊讶于那样的凝视竟像是触发了什么,一股吸引的电流霎时流窜在他们之间。她紧抿着唇,想否定它。
“你不觉得你很莫名其妙?”她轻蹙眉梢。“你几乎不认识我,我的背景、家庭,你什么都不知道,这样也能爱上我?”
他摇头。“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样的事,我都不在意,因为任何事都比不上我对你的感觉。我爱你不只因为你的外表,我爱你,单单因为你这个人。”
她望着他的眼神,出现了一丝丝惊奇的温柔。她所认识的男人哪个不是安心打探她的一切?他们好奇的只是她的神秘,而他在乎的却是她这个人,不是她的背景、过去、其它……
“我有自杀倾向,你忘了?”她说,声音比她预期的轻。“搞不好我哪天就死在你身边,你不怕?”
“我不会让你死,我会让你知道,活着是多美好的一件事你可以去爱人,可以享受被爱,你可以欣赏这么多美丽的事物……”他一口气说完这些,毫不掩饰他的热情。“我会扭转你的想法。”
温荻芝向来不是个温柔的女人,但她却在凝视他那双深刻而狂热的眼眸时,被温柔的情意所掩没……
“话别说得太早。”她丢下一连串的问题:“就算我不死,你只要看到我手上拿把美工刀,也会被我搞得神经紧张,到时候说不定你先进精神病院了!”
“我的神经坚强得很,”他微带笑意地说。“这种事一定不会发生。”
“就算这些都不成问题,你也只是一厢情愿,”她执拗地道:“你如何能这么笃定我也爱上了你?”
“至少你不讨厌我,我就有机会。”他靠近她,温柔的声音却有着一抹进逼她接受的意味。
“不讨厌吗?这很难说。”
她没有后退,却噘起了唇,看起来顽固却也颇诱人,他的心思全在她甜美的发香及柔美的唇上。“如果你看我不顺眼,为什么要帮我写序文?”
“你是我的上司,我帮上司工作不行?”她瞪他。
“那么当我拖你下水池的时候,你也应该恨死我了,但是你连骂也没骂我。”他不在意地一笑,对他的坚持愈来愈有信心。他似乎可以感觉她眼里的抗拒在渐渐消失……虽然那速度实在是缓慢至极。
“怎么没骂呢?至少也没称赞你吧?”她正色地说道。但一抹温和柔软了她的眼神,那双清波欲流的冰眸,再也不能像以往那么绝冷。
“那天我吻你,你也没给我两巴掌……”他思忖着,放肆地笑了,那酒般的笑容简直可以融掉一座冰山。
她忽然明白,她的心就算温度再低,再冰霜,也不得不为他融化;甚至,她只是执着于保留她的低温,但在心底深处,却早已接受了他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