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淮无疑是个好对象,毋庸置疑的。他年轻多金、温文儒雅、体贴理智,没有女人能否定他完美的条件;而以淮,却是那种即使他有一百个缺点,你还是无法自制地被他吸引的那种男人……。
她上网路,不由自主地找寻更多关于伊露瑟拉——那个小岛——适合渡假岛屿的资料。
葛雷格城,遍植凤梨,十二月的强卡努庆典,一个缘自当年非洲奴隶的假期,终于自由的假期……。
自由自在的庆典,自由自在的岛……似乎在那座岛上,人终于能顺遂自己心意地惬意生活。
她用印表机印出一张岛上凤梨节的图片,阳光、蓝天、自在欢乐的人……然后用硬纸板裁出一个相框,放在电脑旁。
“语瞳,交钱!”
而雅忽然在她身后出现,手心向上,理直气壮地向语瞳要钱。语瞳的视线从伊露瑟拉中拉回来,不解地看着而雅——
“你忘啦?上次说好周休二日找地方去渡假的呀!北海岸的饭店都订好了,一人两仟八,交钱来。”
渡假?好像有那么一回事。语瞳翻翻皮包,早上刚巧放了三仟块进去,全部掏出来给而雅。
“收钱找钱,烦死了!”而雅翻着皮包找零钞,抱怨着。“殷以淮殷慕淮临时都说要去,连带就多了一堆女生也要去,累死我了!”
语瞳一楞!
“他们都要去?”
“是啊。”而雅朝她眨眨眼笑笑,跟着就去向其他同事收钱了。
语瞳懂得而雅眨眼的意思——殷以淮,而雅的偶像。
以淮要去,慕淮也要去,到时说不定搞得一团乱。她要躲以淮,是不是不要去算了?
正思考着,背后有人说话——
“咦?而雅不在?”
她整颗心倏地提上来!太寻常的一句话,没有任何特殊意义的一句话,语瞳可能一天听上几十次这种话,但却不像此刻那般让她震动。
“而雅……不在位置上,你找她有事?”
语瞳有气无力地转过椅子,仰头望进一双黑夜般的眸子。她像霎时走进漆黑不见五指的夜幕中,迷失了!
“她要我来交钱,奇怪,自己跑哪去了?”
以淮拉开而雅的椅子,自然潇洒地坐了下来,暂时没有离开的意思。语瞳忽然懂了,以淮来找而雅只怕是借口,来找她才是真的吧?
语瞳暗暗咬牙,她必须维持正迅速消退的理智;她勉强自己移开视线,不去正视他那双具有穿透力的眼睛、性感而揶揄的薄唇。
“你等一下,而雅应该很快就回来。”
她强自镇定地说,想把椅子转回去面对办公桌,然而以淮长腿一伸,卡在语瞳与办公桌之间。她转不回去了。
“你在躲我。”
迷人的嗓音,吐出来的话却是平平淡淡,语瞳听进耳里心里一阵悸动,她飞快深吸一口气,替自己呈半瘫痪的脑子添一点氧,本能地说谎:
“我没必要躲你!”
他端详着她,穿透似的澄澈眼眸中泛起冷冷嘲弄:
“殷慕淮叫你远离我吧?是不是?他把我说成是无恶不赦的大恶人没有?”
他猜到了。
语瞳无言以对,拍开他卡在椅子与辨公桌之间的长腿,一言不发地面对办公桌整理桌面。她几乎可以想见以淮现在脸上的表情,必是森冷失温,冷淡得像是受了伤害。他会因为这样而受伤?这会让他觉得受到伤害?除非,他对她也有着相同的异样感觉。
这样的想法让语瞳怦然悸动,不敢再想下去,也益发开不了口。
隔了半晌,以淮说话了,他淡然说:
“我下星期回美国。”
语瞳没料到他说的是这个,楞了楞,未经思考便说出来:
“忽然决定的?”
“我走了不是很好?”他讥嘲地笑笑,站起身来走到语瞳的身边。
“你可以当作从没认识过我这个人,慕淮也不必紧张个半死了。只不过……。”
他的视线忽然落在语瞳电脑旁那张伊露瑟拉的风景。他微微一怔,情绪似乎起了波荡。
他修长的手指划过那张图片,别有寓意地说:
“不管怎样,我的某个部分,已经被你留在生命里了。”
语瞳大惊,反射动作地一把盖下那张图片,然而这么做却只是欲盖弥彰,当下她又后悔起来,恨自己竟在他面前手足无措。
所幸以淮不曾继续追讨那张图片。语瞳设计的那个纸相框是双面的,一面放上了伊露瑟拉的风景,另一面则随便摆了张杂志剪下来的摄影作品,上头是两个嘻笑的小孩。以淮拿起相框,却只是注视着那两个充满纯真笑容的小孩。
“有时候觉得,当小孩的时候真是最快乐的了。”他若有所感地说。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完全没有多余的顾虑,只要看见喜欢的人,也会毫不犹豫地向他展露情感。”他把相框还给语瞳,微微一笑。“如果我们都能像小孩那么单纯,那就好了。”
单纯是很多人的梦想,可也只能是个梦想。语瞳怔怔地从他手中接过相框,仍然不发一语。
“帮我把钱拿给而雅好吗?”以淮从皮夹中掏出几张钞票,放在语瞳桌上,不再多言,转身走了。
语瞳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胸口矛盾、复杂地拉扯着。
她眼中似乎到处都是以淮的影子,虽然他已离开,然而所有的影子碎成了粉末,漫天飘洒着,把她包覆在里头。
她到底该拿这个人怎么办?
第六章
“下次再办这种活动我就是猪!吃力不讨好,我又不是康乐股长!”
这是而雅在忙了很多天后,终于众人坐着租来的车来到北海岸的渡假饭店,午夜在沙滩上望着远方的天水相接,而雅迸出来的一句话。
“能者多劳。”语瞳用笑容安慰她。“你看大家玩得多开心!”
语瞳的话当然是事实。
今夜这片海滩似乎全被这一群同事们给占据了;十几二十个人,营火、跳舞、唱歌样样都来,旺盛的焰火又蓝又红窜上天空,点燃每个人的眼睛,就连极少有空的慕淮也跟着大伙一起起哄。
夜幕低垂,白天的嘈杂趋于沉静,音乐仍震天价响。笑声不要钱,啤酒也像是不要钱似的,一打一打堆在沙滩上任人灌,圈围着啤酒的是更多的零食,一包一包,没开封或已扯开的残骸。
语瞳靠着熊熊火堆坐,并没有加入另一边随着音乐开怀大笑的同事,听见同事们放肆起来:
“喂喂!殷慕淮,从来不知道你也这么会闹耶!”
跟同事一起灌酒的慕淮,果然像放下包袱似的有着平日难得一见的开朗。
“如果我不是老板而是职员,我就每天带头起哄给你们看!”
同事们都笑了,语瞳在这边也不由得笑了。然而相对于慕淮的明朗,以淮却暗得像那深不见底的海洋。他今天自己开了车来,完全单独行动,现在大家在海边笑闹,也不见他的踪影,不晓得上哪去了。
也许是不想让慕淮或她尴尬,语瞳幽幽地想。可是既然如此,又何苦来?莫非只是为了想见她?
闹烘烘的场面丝毫没有影响到语瞳的思绪。想起以淮,令她变得心情闷闷的,提不起劲。海边有点风,吹得她思绪更加紊乱,离眼前嘻闹的气氛愈来愈远。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慕淮从笑声堆中走到语瞳身旁,坐在沙砾上,体贴地问她。
“帮你们看顾这堆火。”语瞳挤出一个微笑。
慕淮坐了过来,忽儿所有人也转移了阵地,围到火堆边来了。语瞳身边一下子挤满了人,挤满了声音,没有了空间让她再去想以淮,却将心情搞得更加烦躁!她随手捞到一瓶白兰地,就着瓶口咕噜便灌了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