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他知道费琦少不了妳。」
「像他这种大老板,只会把钱花在众所瞩目的地方,像我们这种小小螺丝钉,他是能省则免。岩也,我过去啦,帮我看着点,不准别人偷喝我的莲子汤哟。」
强振起倦容,阿芳向费琦走去。
山的那一头,靠近断崖的地方。费琦和男主角,正按照剧本,上演着「影子情人」的爱情戏码——
白姈站在只有天、只有地、只有雩块和石堆的山顶上。
她抱住自己就要被风卷走的身体,对站在云块下的方岗说:「我以为,爱可以让我不在乎自己是别人的影子,因为,我告诉自己,有光的地方,才会有阴影。我们的爱,或许就是让你把我变成影子的光。」
炙热的阳光,将白蛉修长的身体轮廓,在深褐色的土地上,扳成一条长长的,没有面容与表情的灰色影块。
白姈阴郁的脸上,彷佛反射着脚底下影子的显色:「我不在乎自己是黯淡的,只要我的爱还能生热、还能发光,我愿意为你活得不像自己,我愿意永还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永远只是一个看不清面目的暗影。」
方岗无言以对,他只能在天地之间,低下头,避开白姈的目光。终究,他还是将视线落在她的影子上。
「呵!呵!呵!」得到沉默的白姈,放声笑苦自己:「一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把我变成影子的那一回光,并不是我们的爱。而是:而是你对她丢不掉的思念、撕不碎的记忆、永远都采不去的情感。」
方岗沉默成一块山边的石头。
「我对你的爱,原来,一直都是在没有生命的荒地燎烧着,散射不出光,成就不了暖。只能自己燃熔自己,直到把原有的能量都烧成衣、都烧成炭。」
看着爱人始终的缄默,白姈放弃了自己对自己的拥抱,也放弃了自己对自己的束绑。
「赝品再真也都是假的,没有人一个人会是快乐的替代品,我只希望在你的心里,我曾经是真的,我曾经是我自己。」
她张开双臂—像张开羽翅一般,带着自己和影子,往天空的方向,往山的尽头飞奔了起来。
费琦将白姈诠释地很好。
当白姈向悬崖靠近时,岩也甚至和男主角同时拔足追奔了起来。
那一刻,剧情里的方岗才惊悟,他爱的人原来一直都是白姈;而那一刻,真实中的岩也却错乱地以为,他就要失去费琦了。
只剩最后一个镜头了,阿芳在车里替费琦换衣服,岩也为男主角补妆。
每一人都从剧情里走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岩也的思绪,就是无法从刚才白姈奔向悬崖的那一幕回过神来。
导演走过来,坐在岩也的身旁。
「岩也,我在电影里安插了一个很适合你的角色,怎么样?明天下午来试镜吧。」导演拍拍他的肩膀。
岩也愣了一下:「导演,谢谢你,不过,我并不想演戏。」
「不想演戏?那你跟着费琦干嘛?你别告诉我,像你这样一个青春正好,条件又不差的男孩子,成天提个便当盒和化妆箱,辛辛苦苦地追着一个女人到处跑,只是为了兴趣。何况她苦口婆心地,为你争取了那么多机会,也不是希望你一辈子,当他的跟班小弟吧。」
「她苦口婆心地为我争取机会?」
「否则,你以为以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人家大大小小的秀都肯用你呀。我想,以她低调的个性,她会接受这次拍电影的邀请,最大的目的,也是想把你夹带进来吧。」导演说地直截了当。
「那,演出的机会,也是她为我争取来的?」岩也恍然。
「我也是上次和你合作过Care的广告片,觉得你很有可塑性,才会答应的。J
岩也一直以为他在帮费琦,没想到,真正受惠的人是自己。
「不过,你这个小子很幸运吶,我们很少看见费琦对一个男人这样费心和热情。」导演拍了拍岩也的肩膀,力道并不算大,岩也竟然觉得有些不胜负荷的微微疼痛。
尚恩坐在诊所自己的房里,他凝视着墙上一帧帧的电影海报,回忆着属于自己和费琦的点点滴滴。
他的视线落在一帧色彩浓丽的海报上,画面中,一个浓妆艳抹、留着埃及艳后头的女人占据了整个篇幅的大半。女人的下方,则是一片黄绿交错,充满阳光温度和春天色彩的美好景致。尚恩记得很清楚,那是一部叫情迷四月天的电影……
内心炙热,却被平凡的生活闷锢住的家庭主妇;向往单纯,却被复杂的环境围困住的女姈……几个背景悬殊,困扰各异的女子,为了挣脱平淡的生活,为了逃离复杂的环境,决定籍着旅行脱轨自己。她们的行囊里,背着不同的期待和心情,部共同选择了落脚在意大利的一座古堡里。
旅行结束,当她们都必须回到出发的原点时,因为遇见了彼此、因为城堡的空气、因为异乡的美丽,她们的行囊里,已经装满了新的生命和美丽的心情。
尝到伸展台上的复杂人际,费琦告诉尚恩,她也想和剧中的女玲一样,脱离现实,住进异乡的古堡里,用最单纯、最简单的自己面对生活和生命。
当时,尚恩想过要带费琦到欧洲去,寻找她梦想中的城堡。结果,他还来不及说,费琦却在白朗尼雅号上遇到了Paul,Paul早一步允诺,要陪她去旅行,寻找梦想中的城堡。
现在,尚恩将城堡盖在最醒目、最容易找寻的地方,就等着破费琦发现,想给她惊喜。
结果,费琦在发现城堡之前,却先发现了岩也。
住在没有公主的城堡里,尚恩觉得,自己活像一只被诅咒的野兽,只能舔舐着自己难堪的面容,和无法愈合的伤口。
现在是中午休诊的时候,尚恩的助手萱萱突然来敲他的房门:「岳医生,外面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她说,是你的朋友。」查萱用暧昧的眼光看他。
当尚恩见到这位朋友时,他终于理解了萱萱刚刚怪异的眼光。
年轻女孩背对着他,正弯着腰,将右眼架在一个朋友刚送来的高倍望远镜上,露出一大截凹凸有致的细腰,和红色迷你裙下晒成小麦色的长腿。
诊所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女孩子,尚恩也不记得他有这样的朋友。
席妮察觉背后的声响,将注意力移开了望远镜:「我现在才知道,心理医生除了要洞悉人心,还必须观察别人的现实生活。」
尚恩回应她一个斯文的笑:「这台望远镜是拿来观察星星,不是拿来看人的。」
望远镜,是尚恩一个热爱研究星象的医生朋友才刚送来的,因为他要移民,知道尚恩对摄影和观察星象都很有兴趣,所以将它托付给尚恩照顾。
「我想,从这里,你的确可以观察到一颗最亮的星星。」知道费琦就住在对街的某一处,席妮喃喃自语地说。
「对不起,我们认识吗?」
席妮从袋子里抽出一张照片递到尚恩的面前。
那是一张在费琦和Paul的订婚Party上,一大群朋友合拍的照片。
席妮指了指相片里,站在Paul右边的自己和站在费琦左侧的尚恩:「这是你,这是我,就某个层面而言,我们应该算是认识的。」
相片中的自己和女孩的脸色都不算好看,这张照片尚恩也曾经有过一张,但是他早就将它埋覆在自己触摸不到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