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也,一个Paul年轻的拷贝,一个Paul漂亮的翻版。这是上天给她的另一次机会。
和岩也在一起,彷佛就可以向自己证明,她是Paull和费琦这段错误的感情中,唯一的获胜者。她不会再错失第二次机会,她要将他像私酿的酒一样,小心地藏在不容易被发现的角落,直到她将他酦成一钻符合自己口味的醇酒,直到他完全属于她的私有。
望向岩也的目光,席妮促狭似地笑了起来:「你想到哪去了,我的以身相许,是指你必须和我签约。等你载誉归国后,就要为我席妮——一颗二十一世纪闪亮的SuperStar做造型。你知道吗?已经有唱片公司想找我签约啰,而你,就是我大获全胜的王牌。」
「妳对我那么有信心?」
「我是对自己的眼光有信心。」席妮又从纸袋里,拉出一件白衬衫和有些磨蚀了皮的深咖啡色皮背心,不由分说地,全套进岩也的身体。
「这是……」岩也被席妮转来转去。
「我就知道刚好。」席妮满意地说。
「为什么让我穿成这样?」岩也低下头,张开双臂,不习惯地看着自己。
「你要学会包装别人,先要懂得包装自己吧。现在有哪个造型师,还像你一样,成天尽穿这些廉价品,晃来荡去。」席妮所谓的廉价品,是指他身上的哈瓦那T恤。
「造型,是为了让别人更容易看见自己,而不是让在自己消失在别人的价值观里。」岩也想挣脱一身的不是自己。
「你……」席姐对岩也的不受控制感到生气。
突然,咚咚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一身毛衣、牛仔裤,轻松打扮的费琦,手中提了满满一袋的青菜水果,笑容可掬地出现在岩也开启的门扇口里。
岩也接过她手中的塑料袋,将她延揽进来,一边苦恼,一边笑着:「妳买了那么多东西?其实,除了咖哩外,中餐我都已经先准备好了。」
岩也对费琦熟稔而温柔的语气,让站在门后的席妮,觉得自己被一根暗棍,正中要害地用力一击。
看见岩也一身米白衬衫皮衣打扮,费琦的笑容生硬地僵在嘴角。她刚被阳光晒红的脸,如今覆土一层寒霜。
那件米白衬衫的扣子,是她将原来的金扣一颗颗摘下;再将特地买来的银扣,一颗颗给缝上的;那件蚀了皮的咖啡色复古皮背心,是三年前她去香港走秀,乘渡轮时,在地下道的个性皮件屋买的;而那条银扣头的皮带,是两年前,她送给Paul的情人节礼物。这些东西,曾经,全是Paul的。
两年前,Paul失踪后,乐团的团员说,他所有的行李,都像它们的主人一样,离奇地失踪了。而现在,他们却出现在岩也的身上,一个像Paul的年轻男孩身上。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到底代表着什么?
费琦完全理不出头绪。
岩也顺着费琦的目光打量自己,一把脱掉身上的衬衫和皮衣:「不是自己的东西,穿在身上就是觉得别扭。」
「那……这些东西是谁的?」费琦抓住衬衫的衣角,熟悉的质感和衣衫纹路,让她的手,不受约束地微微颤抖。
「是我的﹗」席妮从门里站了出来,一把抢下费琦手中的衫衣。
席妮一字一句,坚定地说:「这些东西全是我的,他们原本就该属于我的。」
席妮与费琦,像隔着一条楚河汉界,分立对峙着。
岩也感觉到有些什么硬在其中,他试图冲淡冲突的气味:「席姐说,她以前的男友,最爱吃的也是咖哩耶。既然菜这么多,三个人一起吃吧。」
难怪在团员口中热情的席妮,在她面前总是冷得像冰;难怪在Paul和她的订婚餐宴上,席妮会为他们献唱了一首「Thisisn'talovesong」;难怪在﹐「近来好吗」席妮会对她说那些不友善的话;难怪……东拉西检,费琦逐渐拼凑出事情的原样。
——原来,席妮一直都暗恋着Paul;或许,一直是名目张胆地爱恋着,只是,自己从来没有察觉而已。
「我不习惯让第三者介入我的地盘,瓜分我的食物。」在费琦的面前,席妮以挑舋的眼神,将所有「属于她」的东西,故意以「这是我的东西,我爱怎么弄就怎么弄」的姿态,蛮不在乎地胡乱塞回纸袋里。
甩上门前,她对岩也说:「你好好考虑,我刚刚和你提的事情。」
磅!一声,席妮的身影,消失在费琦与岩也停伫的空间里,然而,她在地盘上留下的气味,却久久不能散去。
费琦的心,此刻就像那些被弄皱的皮衣、弯折的皮带、糊成一团的衬衫一样,被硬生生地,塞进一方密不透气的纸袋里。
「席妮从小受的是国外的教育,任性了点。不过她还小,偶尔要耍孩子脾气,没有恶意的。」岩也踱进厨房去帮费琦倒水。
费琦独自燃起一只烟,将头藏进手肘间,沮丧地垂坐在床缘。她渴望此刻手边有一瓶酒,最好是血红色的,让她可以感觉到生命沸腾的颜色和温度。
哈瓦那跳上她的腿,像打招呼一样,抓着她宝蓝色的薄毛衣。
——牠发现我把另一只哈瓦那藏在毛衣里面了?牠是不是会怪我,把牠真正的朋友带走?
费琦忽然觉得自己很自私、很残忍。
「哈瓦那,我比妳更寂寞,我比妳更需要有人陪,把牠让给我好不好?」费琦倾着哈瓦那的毛抚着。
牠像听懂似地,不再抓着费琦的毛衣,而是舔了舔费琦寂寞的脸。
「哈!哈!哈瓦那不要!哈!哈!」她被哈瓦那逗痒了,整个人无法招架地瘫在床上。
忽然,岩也的脸贴近了费琦,鼻息轻拂过她的耳边。费琦以为,他要把哈瓦那抱走,解救她止不住的狂笑。岩也却出乎意外地,取下了她手上的烟。
「喂,你……喂,哈!哈﹗哈!」没有了烟,费琦又多空出一只手,便肆无忌惮地,和哈瓦那纠缠搏斗了起来。
哈瓦那将赛琦像毛线团一样完全搞乱,然后,优雅地心满意足地跳下床来。来回摩掌着岩也的脚踝,露出压倒性胜利、邀功的表情。
「为什么拿走我的烟?」费琦仍喘着气。
「烟把妳蒙上一层灰,看起来,像一个随时会下雨的阴天。我想看妳开开朗朗的样子,妳笑起来很好看,像万里无云的大好天气,像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费琦涨红了脸:「你才最小孩子呢,把烟还给我﹗」
岩也一脸阴郁,熟练而好看地夹起了纤长的烟,十分有个性地将它衔进自己的嘴里,然后,深深长长地吸了一口,再缓缓地,吐出一个又一个完美的烟圈。
「你……你会抽烟。」而且还抽地无懈可击,费琦看呆了。
「谁没有经过叛逆期?如果妳可以将这枝烟,抽地和我一样漂亮,我就把烟还妳,而且免费供应一年份的香烟,还定期送到府里。」
「如果不行呢?」
「如果不行,答应我,和我一样,把烟戒了。」
费琦知道自己不行:「我又不是没钱买烟,而且烟到处都买得到,又不差你手上的这一枝,要就送你好了。为什么我要接受你的挑战?」
「我的朋友里,有烟瘾的大有人在,为什么我唯独要妳把烟成了?妳知道我不是向妳宣战,因为,我一直是和妳站在同一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