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
言丽生那女人非得让他如此静不下心吗?
这种没来由的牵挂是怎么回事?
自从那一天,她找他谈解除婚约而让他拒绝后,他看到她委屈莫各的眼神,就不自觉的会对她起了不该有的歉疚,总是时时想着她行为上的诸多矛盾处。
直到现在他才记起,当日在市集中,他一见言丽生昏厥,便只顾着要带她找大夫,随即将她带回家照料,完全忘了她昏迷前,说的那句话……
李希贤是真龙。
她与他们从不相识,希贤微服出游时,向来也改装得十分彻底,旁人实在没理由看出他的真身分。
那……言丽生又是如何猜出的呢?
这种事,可不是随口猜猜能猜得准的。她虽然有些小聪明,可还不至于这么绝顶。
「记得前几天,太子说过,左相曾对一名青年的卷子赞不绝口,还说,若非文间不经意表露太愤世嫉俗的心志,缺了些沉稳与宽容,否则他还挺中意的,左相还说,倘若再磨练个三五年,下次他绝对会让那青年考上的。」
一对她感觉有点儿改观,怒气稍退,邢靖宇立刻发现,自己找到了许多关于她预言的种种疑点。
当时,她确实是说了,三或六年,那位书生……会考上的。她的姿态太过于笃定,仿佛她看得见一切……或者说,仿佛是由她来决定一切的。
「这怎么可能?她又不是神人。」
他摇摇头,否定脑中一闪而过的突发奇想。
但,二叔说了,钦天监李岚舟大人,认为言丽生是星君降世哪……
「罢,暂时不管这些。但其它的……或许是该查明真相,还她个清白。」
想到最后,他有些过意不去。先前他让自己的愤怒蒙蔽了双眼,宛如受伤的猛兽般,对着伤害他原本信赖的言丽生疯狂反扑,变得都不像是往常的自己了。
自己也知道这样做有失风范,可每一想到被她欺骗,他就什么都不管,怒不可遏,就是独独对她呀……不容许分毫的背叛。
他从没对哪个女人如此在乎的。
可第一眼瞧见她古灵精怪的与他狡辩对峙时,他就克制不住,想要将言丽生那小丫头的劣根性好好管教住,希望她别再误入歧途。
唉,到现在他总算承认,他对她,确实有过超乎寻常的关心,所以,才更无法谅解她的后来行径而掀起漫天狂怒。
「算了,想弄明白就弄明白吧。」对于自己的心软,他也没辙。
她到底有没有欺骗他,或是他真误解了她,早点厘清,才不会让他这么时时惦在心里。
「也许,是该好好听听她,究竟想告诉我些什么。」
如果一切是他太冲动,太自以为是断章取义,没弄清事实就指责她不是的话,坦然认错,至少自己心里不会再那么难受。
「谁让我……有点儿在意她呢?」
但,当真只有那一点点的在意吗?
邢靖宇扪心自问,答案,仍然无解。
可是,心底某种情愫正在骚动不安着,即使不被承认,它仍然存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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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当官的薪俸,你觉得怎么样?」言丽生大着胆子,在书房窗口探头探脑的。
上个月底,她打定主意,要力行激发邢靖宇求学上进的计画。
她一面努力的亲近邢靖宇,有邢大将军与夫人撑腰,她出入邢府各处如入无人之境,不用费神去打探邢靖宇行踪,自然会有人通报她少爷的去向。
总之,她便是粘着他,三不五时恰巧地现身,然后促销她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当官的一百条好处」。
每天出现在他身边晃荡,还不敢马上提出来她的意见,却是投其所好的跟着他行动,念书,练武,计帐,甚至出门闲逛,她都耐心的跟着他,
不过,他一见着她,再好的心情都会消散,拉下脸,冷冷对着她。
所以,她时机总要抓得很准,要找到他心情好的时候提点他,又得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脚底抹油趁早逃。
就像今天,因为怕他生气,所以她也不敢擅闯进邢靖宇书房,因此只敢趴在窗台前,放大了声音,对着邢靖宇开始默背满朝官员的月俸与特权。
邢靖宇总算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拾起头来,朝言丽生一笑。
「你还真能说,从九品芝麻小官到大一品相国的月俸、职权都记得清清楚楚,很厉害嘛,听说这些东西,都是在你入府以后才找来看的,没想到你脑筋倒还不差嘛。」
看来他若不搭理她,她当真会聒噪得跟着他到底了。
「还好,东西这么多,没记错就好。」
他难得对她这么客气,她得好好把握。
「听了那些,你不觉得当官很了不起吗?」
「不觉得。」
「可是,有多少人想要功成名就……」她有点急,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执拗。
「那就让想要的人去争,与我无关。」
「但大家都在期待你……」
「我只有一个人,担不起别人的期许。」他挥了挥手,将自己的心思拉回工作上。「没事的话,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你静的还下够久吗?」
她知道自己的问话尖锐,可她对他老是四两拨千斤、不肯面对问题所在的态度感到着急。
「你很罗唆。再不出去,我要赶你出去了。」他微眯的眼眸隐约闪动危险的光芒。
「我本来就在屋外头,你赶不着。」
「你——」
第七章
「你明明就有许多想做的事情不是吗?」
言丽生看得出来,总故作无动于衷的他,每每在她提起某些朝中大臣之名时,他的表情会有不同的细微改变。
有时是赞许,有时是讥讽;这表示邢靖宇对官场不但关心、了解甚深,而且一定也有自己的想法,因此对于别人的主张或见解有褒有贬。
甚至是当邢靖宇的好友李希贤来访时,一提起当朝施政,邢靖宇都能提出自己的一番见解。
言丽生躲在旁边鬼鬼祟祟地,几次想要伺机而动时,往往弄不懂,怎么李希贤老是对着邢靖宇提出朝廷的问题?他有何用意?
但她从李希贤背后那只老是会朝她笑的五爪金龙来看,李希贤应是个极为尊贵的人吧?有这么个至交好友,那这是否表示,邢靖宇极受贵人赏识?
每次她开始积极的劝诱邢靖宇上进时,李希贤的五爪金龙就会开心的对着她手舞足蹈起来,让她不免又有点怀疑,李希贤到底是何等身分?她都快被弄糊涂了。
至少,她能确定的是,关于劝诱邢靖宇认真求功名这事,李希贤也应该是乐见其成的人们其中之一。
无论如何,她侍在邢靖宇身边,不只一日、两日的看着他,她看到,除了他那老是会让人忘了置身何处的俊美容颜下的其它东西。
比如,他的固执,他的烦恼,他的为难,他的抱负。
「如果你对这天下、这朝廷,有任何理想的话,为何不堂堂正正的在科举上与他人一较长短,取得功名,到皇上面前大展身手,好好进谏一番?」
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开始进入规劝主题,言丽生就顾不得许多,即使会激怒邢靖宇,她也得实说。
「你只会在朋友面前,长吁短叹朝纲不振,这又算什么?」
「你不明白的事,最好少插嘴。」邢靖宇微怒,却没有马上发作。
这几天来,他让言丽生跟在他后头绕呀绕,明知她有所行动,可为了给她一个洗刷自己清白,也为了给自己一个与她沟通的机会,他多没吭一声,只是默默观察她的举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