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儿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娘,那我去找李管事喽。”
“嗯。”待拓儿离开后,少妇又往绮香亭的方向走去。
进入亭中,她将搁置在一张椅子上的竹蓝子放到桌上来,掀开盖在上头的布,只见篮中所装的是一双尚未完成的黑缎男靴。
她若有所思地盯着它们发呆,手指头则无意识地滑过靴子的每一处,许久之后,才黯然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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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管事,我先去城东找小文。”
李管事是个年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一伙人才一进城,拓儿便急忙想去找人。
“好的,少爷,等东西买齐了,我们再去接你。”
“好。”拓儿说着就向李管事挥挥手,往城东跑去。
李管事见状紧张地大喊:“少爷,小心哪,你的脚还伤着呢!”
“不要紧的!”拓儿笑着跑远。
“少……”李管事还想再喊,但见拓儿已转进另一条巷道,他只能呵笑几声看着他离去。
少爷就是这种个性,只要进了城,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玩再说!至于其它的事,等玩完之后再面对也不迟。唉,希望他这回可以因为脚伤而克制自己,别玩得太起劲,不然待会儿又伤了膝盖,只会更惹得夫人心疼。
“阿吉、小陈,你们就照这单子上写的,把上头的东西买齐,两个时辰后,就在这里等我。”
李管事交给他们一人一张清单,两人拿了单子后,随即前往他们该去的地方。
“嗯……”李管事沉吟了会儿,轻声道:“庄主传书回来,交待我买风疋素雅的布给夫人,我还是先去挑好布料再去办其它的事。”
说完,他便走向不远处的布庄。
和伙计熟稔地打了声招呼,接着挑了几款夫人常穿的料子和她喜爱的颜色,李管事对着伙计道:“那我就先把它们放在这儿了。”每回买布,他总是会先挑好寄放,待办完其它事后,再过来拿取。
“没问题,李管事,这几疋布我会保管好的,你请放心。”伙计笑道。
离开布庄后,他走进对面的小巷中,凖备抄快捷方式前往方鞋匠那儿。
方鞋匠是苍邑城里最有名的制鞋师傅,他做出来的鞋不仅舒适而且又耐穿。前一阵子,庄主和他自己都向方鞋匠订了双鞋,今天进城的目的之一就是要来向方鞋匠取鞋的。
说起鞋子,李管事就不禁想起夫人。
其实夫人擅长女红,缝衣、制鞋、刺绣全难不倒她,她也偶尔会亲自替庄主和少爷做衣裳,会替少爷制鞋,却从未见她做过任何一双鞋给庄主。这真是令他感到纳闷。
边想事情边走,李管事不知不觉地也拐了好几个弯。就在走进一条较小的巷子时,七道身影倏地从天而降,困在巷道中。
李管事先是一惊,随即镇定下来。
眼前这几个身穿青色衣衫的人,对他而言都是生面孔,半路拦路必定没好事。他双眼微敛,努力抓取某种记忆……他实在想不出近来曾得罪过人,那这些人拦路到底是何居心?
“为何拦住我的路?报上名来。”李管事的语气异于平常,原本的亲切模样已转为精明的警戒。
“昔日狂风寨的少主书僮,现在已经变成一庄的管事了。“
冰冷的语调从他背后传来,李管事迅速地后转,原本站在他后方的那三人也立即往旁边一站,纳入他眼中的,是一个身着黑衫的男子背影。
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刚才他环视过了,明明就只有七个人,何时又多了这名黑衣人?
但令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狂风寨?!
这个早已被他刻意遗忘的三个字,此时此刻竟从黑衣人口中吐出!
“阁下是?”很明显地就可以看出这名黑衣人是那七人的领导者。
黑衣男子没有回话,只是以缓慢的速度转身侧对着他。
当李管事瞧见他左半边的面容时,霎时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惊讶与不敢置信。“独孤青?!”
黑衣男子一愣,随即嗤笑一声。
“独孤青,你还活着?!”李管事的神情竟泛起了一抹喜悦。
黑衣男子冷声道:“李光,你错了。”
李光疑惑地看着他。
这时,黑衣男子突然恶狠狠地转身面对他,李光一声惊叫,不由得倒退了几步,险些跌倒在地。
“独孤青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独孤残生’!”
李光脸色苍白地看着独孤残生。
他的右脸……
“如何?这种模样还合你的意吧?”独孤残生的嘴角弯起了残酷的角度,眼中也闪动着狠厉的光芒。
李光一时间无法答话,只能怔愣地看着他。
独孤残生的左脸依旧如他记忆般地俊逸潇洒,但他右半边的脸却有着骇人的伤疤。除了眼睛、鼻子和嘴唇的周围还算正常外,他右脸的皮肤无一处平滑完整狰狞的疤痕像是受过千刀万剐。虽然伤口已愈合,但交织成的崎岖图形却磨也磨不平,狠狠地盘据在他的脸上。
“你……你的脸……怎会变成这样?”李光终于找回了声音。
“呵……”独孤残生忍不住笑着,充满讥讽的轻笑,令李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李光,你不知道你这问题十分可笑吗?”
嘲弄的笑容,让右脸更加狰狞吓人。
“独孤青……”
“嗤”地一响,带来了李光的痛叫声!他双手捂住左颊,眼角也因痛而溢出了一些湿润。
“独孤青是谁?”独孤残生漠然道。
原来在李光说出那个名字时,独孤残生便以脚劲将地上一颗石子踢向他的脸,那石头速度之猛,连李光也来不及反应。
“你……”李光不明白独孤残生为何要这样对他。
就在这时,又有一名青衣人来到,手中提着一个蠕动不已的大布袋。
“打开它。”独孤残生对那人命令道。
青衣人依言打开布袋,袋子口一开,随即蹦出一名小男孩。
“少爷?!”李光惊叫。
被装在袋中的男孩正是拓儿。他一见到李光,便赶紧向他奔去,靠在李淘身侧用纯真的大眼慌乱地看着这群陌生人。
“少爷,你有没有怎么样?”李光紧张地检视拓儿,见他张大嘴巴想说话却出不了声,李光便知道他被人点了哑穴。
“独孤……残……独孤公子。”他本想喊“独孤青”,但又忆起适才的事,为免再挨打,他只得改口,但“独孤残生”这名字他却叫不出口,只好以公子来称呼。
独孤残生冷笑,朝那名青衣人使个眼色,青衣人即向前解开拓儿的穴道。
“李管事!”
一可以出声,拓儿就慌张地叫着李光。他拉了拉李光的衣袖问:“你认识他们吗?”他之所以如此问,是因为听到李光叫了独孤残生的名字。
“是的,少爷。”李光用手微指着独孤残生,“这人是庄主的朋友。”
“是吗?”
这一句出自两人之口。一个是语气中带着释然的童音,另一个则是刺人的嘲讽。
拓儿不解的眸光在李光和独孤残生身上来回看着。他感觉得出独孤残生对他们是不友善的,因此他不禁怀疑李光刚才说的话。
而李光直到这时才察觉出独孤残生身上的恨意,一股不安渐渐笼罩着他。
“李光,你叫这小孩‘少爷’,那……他是叶非尘的儿子喽?”
李光猛地一颤,摇摇头。
独孤残生冷哼一声,视线移向拓儿,“你爹是不是叫叶非尘,落林山庄的庄主?”
“是啊。”拓儿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