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认为是我的烹调手艺吸引了这么一大群人,”她轻轻笑着说道。“别像鸳鹚歇在木头上那样呆坐着,长官。给我介绍一下你的家人吧。”
毕晓普把揩嘴布放在盘子旁边,很有礼貌地站起身来。“莉拉,这是多特·莱曼。多特,这是莉拉·麦肯齐,我的妻子。”
“我并没有把她当成是你的一个孩子。”多特又“咯咯”地笑了,同时戏谑地看了毕晓普一眼。“她像画中人一样漂亮,长官。你一直把她藏在哪儿的?”
“我一直呆在宾夕法尼亚,莱曼夫人。根本没有藏起来,”莉拉说着,对那个女人报以微笑。
“是吗,你的这位丈夫几个月前到东部去的时候,却对谁都没提结婚的事儿。实际上,我甚至不知道他以前曾经结过婚,更别说还有两个美丽的孩子。如果连我都个知道,就别想有人知道了,”她带着天真的骄傲说道。“他们叫什么名字?”
毕晓普继续做着介绍,他又惊又喜地看到加文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应该猜到的,他前妻的母亲一定反复向孩子们灌输做人要礼貌大方。
多特表示着她的惊讶,说加文个子多么高啊,和他父亲多么相像啊,她还惊呼安琪儿是她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漂亮的孩子,这个时候,毕晓普意识到整个餐厅里突然鸦雀无声。没有一把叉子碰响一只盘子。没有一个人说话。似乎他们都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着角落里这张桌子上的对话。他们并不是担心会漏掉什么,毕晓普讥讽地想。你对多特说过的每一句话,很快都会变得众人皆知。
“我明白了,你和毕晓普是在他二月份回东部的时候结婚的。”多特用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莉拉,显然她认为寒暄打趣的话已经说得够多,现在应该言归正传了。
“是这样的。他来宾夕法尼亚参加我哥哥的婚礼。我们就是在那时互相认识的。”
多特睁大了眼睛。“他只走了两个星期啊。你们就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相识,而且结婚?”
“我把她抱起来抢走了,”毕晓普说。他的目光与莉拉相遇,他不知道她是否想起了那天夜里他确实是把她抱起来放到了他的床上。他觉得仿佛看见她的面颊上泛起了红晕,但是餐厅里光线昏暗,很难看得清楚。
他的插言把多特的注意力又吸引到他的身上。“哦,坐下来吧,长官。你这么高高大大地站在我面前,简直使我脑子发木。还有你,年轻人。”她朝加文那边挥了挥手。等他们两个都坐了下来,她才将注意力又转回到莉拉身上。
“真是有点奇怪,你那么匆忙地嫁给了他,结果又呆在宾夕法尼亚,让他一个人回到巴黎。”
“很不巧,当时我家里有个病人,我必须留在比顿。当然,我们也不愿意那样,但是没有别的选择。”她的口气严肃、诚恳,连毕晓普都觉得自己有些相信她的话了。
多特一向夸耀自己感情细腻、敏感,这时她的眼里闪动着同情的泪花。“哦,这一定非常痛苦,刚刚找到意中人就又被迫分离。”
“是很艰难,”莉拉承认。她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勇敢的微笑,隔着桌子朝毕晓普投来含情脉脉的一瞥,使他差点被刚咽下去的一口咖啡呛着。“我很幸运,嫁了一个这么善解人意的男人。”
“是啊。”多特看了看毕晓普,他竭力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等到她把注意力又转向莉拉,他才松了口气。“我希望生病的那个人已经康复了,是吗?”
“哦,是啊。”莉拉递给她一个灿烂的微笑。“杜克舅舅已经恢复得和正常人一样了。”
这次毕晓普真的呛了一口咖啡。杜克是道格拉斯最喜欢的那匹马的名字,那是一匹脾气暴躁的阉割过的公马,在婚礼的前一天,它企图撞毁马厩围栏,结果在进攻过程中成功地使肩膀被一颗裸露的钉子划伤。伤口很深,撕裂得很厉害,曾经有人担心那畜生恐怕无法康复了。他的目光隔着桌子与莉拉对视。她带着一派天真的样子看着他,逗得他差点放声大笑。这是婚礼之后的第一次,他们完全以善意的态度对待彼此。
很快,多特就被唤回她的厨房去了,但是,她好像突破了某道一直束缚着大家的无形障碍,别人也开始走到他们桌旁,要求认识执法长官的新的家庭成员。既然她对多特都应付自如,毕晓普知道莉拉不需要他的帮助,所以他就只是介绍一下,然后坐下来,看着他的妻子把每一个走上前来的人迷住。
他不应该对她出色的应变能力感到意外,毕晓普想。毕竟,当她刚刚穿上裙子,盘起头发的时候,就开始扮演道格拉斯家的女主人了。道格拉斯有一次对他说,如果他真的能够进入议会,应该在很大程度上感谢莉拉有能力以自己的魁力征服哪怕最顽固的政客。眼下看着她如何对付科罗拉多州巴黎镇的居民,毕晓普能够相信这一点。
这就是他三个月前认识的那个姑娘,那时她的眼睛里闪烁着那么多情而热烈的光芒,使他忘记了所有关于名誉和友谊的顾虑,一心只想把她占有。那天夜里,她也是穿着绿色衣衫,他记得。衣领在胸口开得很低,深色的丝绸衬托着她乳白色的皮肤,显得格外诱人。他记得那柔软的面料在他急不可耐的手指下撕裂的声音,记得当他脱光她的衣服时莉拉那透不过气来的笑声。
毕晓普不安地在椅子里挪动着,强迫自己的思绪回到眼前的现实中来。坐在他对面的这个沉着镇静的女人,似乎和他三个月前认识的那个被宠坏了的姑娘有着很大的距离。究竟哪一个才是她?她是那个令他神魂颠倒的姑娘,还是这个坐在他对面,风度典雅地抛洒魅力的女人?
不管她是谁,他要她,他从见到她的那一瞬间就开始要她。现在她属于他了。不管他们是在什么情况下结婚的,总之现在她是他的妻子了。今晚,一定要使他们的婚姻成为实实在在的、不折不扣的婚姻。
“你都干了些什么?”毕晓普不敢相信地看着莉拉把安琪儿赶到前面的那扇门里去,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他们已经结束晚餐,来到楼上他们的房间里。这是他第一次听她谈到如何分配这几个房间。
“看来这是最好的安排了,”她平静地说。“我让安琪儿和我住一个房间,加文和你住一个房间。”
“我原先可不是这么想的。”
“也许我们应该明天再讨论这个问题,”莉拉说,她敏感地意识到加文站在一旁听着,那双过于成熟的眼睛好像无所不知。
“我们现在就讨论。”毕晓普用犀利的目光盯着儿子。“上床睡觉去。”
男孩朝莉拉这边看了最后一眼,但是由于光线太暗,她很难看清他眼睛里是流露着怜悯,还是简单地向她表示“我早就告诉过你”。她等房门在加文身后关上,才继续对毕晓普说话。
“我们在圣路易斯的时候就是这样安排的,昨晚在丹佛城里也是这样。”
他一时间没有说话,他的目光黯淡,仔细地端详着她。莉拉竭力使自己显得不动声色。她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刻,但这并不意味她对此有着心理准备。毕晓普这个人神秘莫测。她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沉默一点点地延长,她终于忍受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