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薇心里满溢着梅九娘的至情至义,暖烘烘的。人生得此知交夫复何求?
她紧握着梅九娘的手:“姊姊,谢谢你三番两次救我!”明知道她的情义此生无法偿清,杜薇还是忍不住说声谢谢。
“傻瓜!我们是姊妹,不是吗?”梅九娘捏捏她小巧的鼻头。
“嗯!”杜薇红着鼻头,脸上挂满灿烂的笑:“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我都要跟定姊姊了!”
梅九娘笑她:“羞羞脸!难道你嫁人了,姊姊还得陪嫁过去!”
杜薇娇嗔:“姊姊!”她左顾右盼,“相国大人一定很疼姊姊,这里跟把欢苑里的梅苑一模一样!”她掩住嘴巴深深懊恼着。姊姊如今已是堂堂相国府千金,自己居然大意提起那段不名誉的过往。
“没关系!”梅九娘轻拍她的手:“曾经是挹欢院名花是事实;现在是相国千金也是事实。义父打一开始就知过我的身份,他没嫌弃过我,也不许我轻践自己。义父说的没错,人,那个没过去呢?重要的是现在、是未来。沦落风尘是逼不得已的,既然脱籍,我就是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好人家的小姐!”
梅九娘的自信让杜薇好佩服。难怪她在李府毫无禁忌地提起挹欢院,相较之下自己就显得不够豁达。明明杜十娘只是个虚名,从未接过客,她却不想提起,觉得会辱没了爹娘。其实,如果没有姊姊收容在前,相国奔波于后,她搞不好就得当去军妓了,届时岂不惨过假的杜十娘千分、万分?
一直以为这两年的日子已经让她彻底抛去颟顸无理的闺禁,没料到从小接受的教育根深蒂固地藏在潜意识里。她不要做一个矫揉做作、活在不相干旁人的眼里的傀儡!
“姊姊,明日陪我走一赵酒庄如何?”
梅九娘揶揄:“终于决定好要去寻爱人了?”早在重逢的第一眼她就看出杜薇整个人呈现出接受过爱情洗礼的光泽。这样也好,只要她幸福,她就毫无牵挂了。不过在那之前,她得先瞧瞧对方值不值得托付妹子。
“嗯!”杜薇娇羞地点头。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苏放想必快急疯了吧!
第八章
她居然敢闷不吭声地离开,在他们共度一夜之后!
苏放气疯了!
李管事依着杜薇临走前的交代,在她离开半日之后才把桌上那盆长白山西凤花移走,再喂苏放喝下醒酒茶。
苏放悠悠转醒,一恢复意志,他立刻抓住李管事的手腕:“她人呢?”
李管事回避他利剑般的注视,吞吞吐吐地说:“杜姑娘……她……”他是不是忠心错了?
苏放目光炯炯地凝视着他的不安,环顾周围。她走了,他知道。
整个屋子又回到杜薇不曾出现时的寂然,虽然屋里多了佣仆!
看见主子不曾出现的慌乱神情,李管事扑通跪下:
“属下失职!未能保住杜姑娘!”都怪自己低估了杜姑娘在庄主心里的地位!
经过昨夜,她,还是要走!?
苏放缓缓走到门边,只有枕下的沉重泄出心底的焦虑,半暗的天色看不出是黎明或黄昏。
“现在是何时?”甩甩昏重的头,苏放自嘲:这就是醉酒的滋味吗?
“回庄主的话,现在已经酉时了。”
酉时?苏放猛地转头:“我竟醉了一天!?那她呢?何时离开酒庄的?”他以为天才蒙蒙亮,杜薇想必离开不久,不想自己居然昏唾了一日整!
他是不醉的酒王哪!
“庄主,杜姑娘昨夜让您喝的是百花醉……”
苏放没好气地截断他的话:“我喝的出来!”
没让庄主的怒火吓坏,李管事继续接着说:'“另外,杜姑娘还在角落搁了盆长白山的西风花……”
什么!?
原来……昨夜他恍惚间闻到的味道果真是西风花!
他迷惑于她的风情,这才中了这小女人的计,轻易地醉上一回!
天下间能让他醉的,也唯有她了!
李布政使的公子,是吗?
无论是谁,敢从他手里带走他的人,都必须付出最大的代价!
苏放沉稳地交代:“备马,我要到李府去。”不怒而威的神态隐隐露出心底的愤怒。
www.lyt99.com
门房来报,“酒庄庄主”要求会见。
李布政使正为李申的长醉心烦不已,烦躁地挥挥手:“不见!”
“慢着!”蓝夫人示意门房等等,走到李布政身旁,“老爷,少爷酒醉未醒、群医无策,现下正巧酒庄庄主来访,我们何不向苏庄主要些醒酒良药?”
大考在即?李申却大醉不醒,等了一天的李布政使失了耐心,请来名医诊治,没想到个个束手无策,还把李申酒醉的事闹了个人尽皆知!
李布政一听点头称是,“快请苏庄主进来!”
苏放一进到李申房里便微微皱眉。
是“千日醉”!只消闻一闻屋里浓郁的酒味,他就察觉出了。可是--李管事却说薇儿要他交给李申的是“玉冰烧”?
他相信杜薇会设法自保,没想到居然会用了这么严厉的手段!
原本只以为是囿于婚约所致,那个笨女人才不得不跟李申回家,现在看来情况并非如此。昨夜献身、甚至不惜搬来西风花企图绊住他;却在一进入李府之后用千日醉放倒李申……
她到底在做什么?
苏放原先打算只要走一趟李府亮出身份就可以带回杜薇,但是牵扯上千日醉就复杂许多了。
她难道不知道这样是在引火烧身?
他会替她解决任何烦人的事。不过她得负责承担他的怒气。
眼前重要的是:李布政使知道自己的儿子喝的是什么酒吗?
杜薇呢?
苏放脑里千回百转,脸上却不动如山,神色自若地询问:“李公子因何酒醉?”
李布政一语不发,蓝夫人看了一眼,娇声地说:
“少爷年轻,难免纵乐。苏庄主见笑了!”
“好说!”苏放抉手,“李公子的醉酒状况十分少见,不知公子所饮何酒?”
李布政大惊失色的问:“连你都看不出是什么酒?”
先前请来的大夫们,有些不胜酒力的在一进这个院落时就现出酒态,无法问诊。稍具酒量的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询问门房的结果都说这酒是李申自个儿喜孜孜地从外面带回来的。
现下连酒庄庄主都弄不清是什么酒““难道就这么让他一直醉下去误了考期吗?
李布政恨恨地望着床上好醉方酣的儿子,气得想上前狠狠踹他一脚!
孽子啊!
一听连苏放都无能为力,蓝夫人便现出势利的模样。她不屑地捏捏手绢:
“既然苏庄主无法解决,那么……送客!”
“夫人要撵人?”苏放含笑的眸里有支利箭。
见多识广的蓝夫人叫苏放的气势震慑住了。这年轻人看起来温文儒雅,竟有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
她吶吶着,不敢多言。
李布政沉浸在恨铁不成钢的悔恨中,一回头见苏放仍在房里,羞恼的斥过:
“你还有事?”
唐突的言语让苏放不悦,他沉下脸问:“令公子可曾带一位杜姑娘回府?”
此话一出让李布政和蓝夫人面面相觑。半晌李布政才没好气地碎道:
“干你何事?”
苏放潇洒自如地回答:“杜薇是我的妻。”沉敛的气度不容小觑。
怒忿攻心的李布攻忿忿地骂:“杜薇是你的妻子?果然是人尽可夫的杜十娘!明明已经背信忘义,还敢厚颜要进我李家门!”
“唉唷!”蓝夫人唯恐天下不乱地夸张喊着:“幸亏没中了她的计,要不然李府上上下下都要蒙羞了!我的天哪!已经嫁做人妇还妄想攀权附贵!少爷实在太善良了,才会傻呼呼地被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