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踽踽独行、落寞凄凉的背影,绫儿原先的怒气一下子全化为不忍,她不禁暗责自己不该太过苛求,伤了他的自尊。
他只是个文弱书生,她怎么能以村子里庄稼汉的标准来要求他呢?
“我没有嫌弃你,我只是……对不起,是我不好,你别走,若你真的累了,咱们就休息一会儿好了。”绫儿不断向他赔不是。
他停下脚步,双肩抖动得更加厉害;而绫儿内心的罪恶感也更加深重了。
“对不起,是我不好,你别伤……别生我的气,好吗?”绫儿走到他身后,内疚的说。
“那……你还要我当你的相公吗?”他的声音出自牙缝,仿佛隐忍着强大的悲恸。
“嗯。”绫儿点点头,愧疚得想弥补他受伤的尊严。
“好吧!那我这次原谅你,可是,不能再有下次了哦!”
“不会了。”绫儿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背,“你不生气了吧?”
江玉纶微微摇头,却怎么也不肯转过身子,而且原本抖动的双肩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抖动得更加厉害了,其间还夹杂着可疑的吸气声。
怎么办?绫儿无措的站在他身后,看他似乎愈来愈伤心了,她要怎么安慰他才好?
江玉纶再也忍不住了,猛然爆笑出声——
她实在是太好骗了。
“你……”绫儿狐疑的绕到他前面,可是在看见他眼角的泪光时,又担心起来,他该不会是因伤心过度而疯了吧?“你没事吧?”
“没……事。”他憋着气回答,“我只是太高兴了。”
老天!她实在是个瑰宝。
江玉纶忍不住再次纵声大笑了起来。
☆ ☆ ☆
“那是什么?娘子,你竟连花轿也替我雇好了,难不成你早就在算计我了?”江玉纶满脸惊疑的瞪着她。
绫儿白了他一眼,不想再搭理他。
在他笑不可遏后,她终于明白——自己被他耍了,之后,一路上不管他怎么逗她,她就是冷着脸孔对他。
“唉!娘子,其实你用不着不好意思,相公我长得一表人才、玉树临风,暗恋我也不是件丢脸的事,我可以谅解的啦!”江玉纶一本正经的说。
若不是看见坐在马背上的钱继祖,绫儿还真想拿块石头塞入他的嘴里。
“闭嘴!”她闷声叫道,心里则飞快的思索对策。
她本来以为拉江玉纶回家住个几天,再放出风声说他们已经成亲,钱家自然会放弃婚事,而她也可以继续留在村子里。
等事情过后,再推说江玉纶外出云游去了。如此一来,非但和钱家的婚事作罢,就是以后,她也不必再担心她爹会随便点头把她嫁人了。
没想到,钱家的花轿来得这么快,想必是因曹老爹露了口风,让他们知道她晓得这件事了,才会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将她抬回去,以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绫儿心念一转,既然已来不及放出风声,只好在钱家面前制造假象了。
她甜甜的偎进江玉纶的怀里,低声命令,“别说话,搂着我。”
江玉纶注意到那群人不善的目光,了然的扬了下唇角,伸手搂着她的腰身,低头靠在她的耳畔调侃,“娘子,咱们还没拜堂呢!你这么急着对我投怀送抱,这不太好吧?”
绫儿真的很想给他一巴掌,可是,碍于钱家那一票人在眼前,她的脸上不得不保持着甜蜜可人的笑容,只能用眼睛将他千刀万剐。
“娘子,你是在瞪我吗?莫非是嫌相公我抱得不够紧?”江玉纶一脸无辜的对着她说:“你早说就是了,干嘛生气呢?”
立刻,绫儿差点被他勒得断气,天哪!他以为他在干嘛?她不过是想作场戏给钱家人看而已,可没想过要献身给他那!
手抵着他的胸,她轻柔的威胁,“我知道有种草药可以解决猪公发情的困扰,你想试试吗?”
“想不到娘子这么博学多闻,相公我好生佩服。”他钦佩万分的望着她,然后,忽然露出邪邪的笑容,像怕被人听见似的,靠在她耳边轻声说:“娘子,那么你一定也有可以增进闺房之乐的秘方?啊!我好期待哦!”说着,还露出一脸期盼的神情。
天啊!绫儿在心底哀嚎一声,她是不是替自己惹来一个比钱继祖更大的麻烦呢?再跟他相处下去,她一定会被他气疯了。
“绫儿,他是谁?”原来高坐马背的新郎倌终于忍不住下马,怒气冲冲的质问。
总算来了。
绫儿吁口气,转头面对好奇的众人以及一脸愤怒的钱继祖,露出娇羞的笑容介绍,“他是我家相公。”
江玉纶露出一抹邪气的笑容,但立刻惹来她一个警告的白眼。
“你爹已经将你许配给我了,你的相公是我,怎么会是他?”钱继祖生气的叫道。
“你?”江玉纶气急攻心的推开绫儿,“娘子,你居然趁夫不在,勾三搭四的偷汉子,你……你……”他一脸要晕厥过去的模样。
绫儿气得银牙暗咬,伸手在他腰侧狠狠拧了一把,满意的看他痛得龇牙咧嘴,才一脸委屈的喊冤,“冤枉啊!相公,我没有啊!”
“没有?那他是谁?”江玉纶伸出手指向穿着大红长褂的钱继祖。
“他是村长的儿子,我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村长的儿子?哦!我知道了,”江玉纶转向钱继祖,“你们想仗势欺人?”
“你胡说什么?我家少爷可是有绫儿姑娘她爹亲笔签名的婚书,倒是你这穷酸鬼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敢抢我家少爷的人,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钱继祖带来的家丁呼喝道。
“这就奇了,绫儿明明是我的娘子,要说抢人也是你家少爷抢我的娘子,怎么是我抢你家少爷的人呢?至于这婚书嘛!人都已经嫁给我了,又怎么可以另配他人?我也只不过离开了两年,我岳丈居然就忘了有我这个好女婿,真是太不应该了。”江玉纶胡乱的瞎扯。
“要是绫儿姑娘两年前就嫁给你,村子里怎么无人知晓?你分明是胡说八道!”
“说来话长,两年前我路过此地时,身染重病,幸好绫儿把我带回家医治,后来,我病好了,可我俩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了一整晚,为了顾全绫儿的名节,我只好答应娶她了。但我当时有急事待办,不得已只好洞房之后,就把绫儿留下来,说好等我事情一办好,就来接她。所以,村民自然没见过我了。”江玉纶说得煞有介事般。
“什么?你们已经洞房了?”钱继祖大受打击的怒吼。
“这是自然的啊!小生我又不是柳下惠,何况绫儿是我名正言顺的人,岂有浪费的道理?是你的话,你也不会这么做吧?”江玉纶大言不惭的说。
什么叫浪费?绫儿气得又拧了下他的腰。
“这是真的吗?绫儿?你真的已经是他的人了?”钱继祖不死心的问。
“当然是真的,我不是说过,他是我的相公吗?”绫儿警告的白了眼得意洋洋的江玉纶,心中暗忖,你要是敢给我笑出来就试试看!
“绫儿姑娘,我看是你不想嫁给我家少爷,故意串通这瘟生来冒充你丈夫想毁婚的吧?”钱家的一个下人突然说。
“这位小哥,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这事关系到我娘子的名节,岂能胡乱瞎说?”江玉纶摇头道:“你这么说,我可以上衙门告你毁谤哦!”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好了,没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你们只能算是私订终身,根本算不得数。”
“就是,就是。”钱家人立刻附和。
“唉!我说钱少爷,我家娘子除了脸蛋标致了点之外,我实在看不出来她有什么好的。抱起来像抱根木头似的,还不如搂条棉被舒服呢!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肯收留她,我倒还乐得轻松。”江玉纶摇头叹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