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好大的胆子,你是哪一宫的奴才,跑到潇湘阁来撒野?”
胤礼心一惊,怕冒犯了皇阿玛的宠妃,虽然他是个阿哥,但是燕妃是父皇的枕边人,难保不会乱嚼舌根。
基于礼节,他必须下去请安。
胤礼纵身一跳,这时燕妃才仔细看清,他竟是位昂藏五尺,俊朗英挺的男人,身上穿着皇族龙腾的黄服,卓尔不凡。燕妃猜臆他可能是位贝子,因此脸部的线条缓和下来。
她初来乍到,宫里的人识得不多,得拉拢一下关系。
“你……”她询问。
胤礼拱揖,谦恭道:“十六阿哥胤礼见过燕妃娘娘。”他心里诧异燕妃的年龄,太年轻了,恐怕和珍缡不相上下。
“原来是十六阿哥。”燕妃了解地颔首。想不到皇上有个这么出色的儿子,他和她年龄相仿,可是身份上辈分却不同。
燕妃感到有些悲哀,她该嫁给像十六阿哥这样年轻英俊的贝勒爷,然而她却服侍他皇阿玛,真是太可笑了。
珍缡格格忍不住跑了过来。“胤礼,我的纸鸢呢?”
“十七格格……”燕妃撞见过她,震慑她的纯真美丽,心里是有些嫉妒她的好命,珍缡一出生就集三千宠爱于一身,有地位崇高的皇阿玛,有出身高贵的额娘,从小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而她必须靠着自己的美貌、手腕,才能有一片小小的天空,她妃子的头衔,又不知能维持多久。
两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命运却截然不同。珍缡以后匹配的是年轻的王孙公子,而她的夫君却是一脚已踏进棺材的人了。
珍缡一心挂意她纸鸢,没在意燕妃不寻常的目光。
胤礼提醒她。“珍缡,燕妃娘娘人在那儿……”
“噢。”珍缡缓缓回首,丝帕往后用,蹲礼道:“燕妃娘娘吉祥。”
其实她们差不多年纪。要尊称她为“娘娘”好别扭喔!不明白父皇为什么要纳一名这么年轻的妃子。
“十七格格不用多礼。”燕妃微笑着,尽管她心里有多嫉妒珍缡!但是毕竟她是康熙的女儿,她不能得罪她。“格格和十六阿哥要不要进屋一叙?我那儿有从江南运来的荔枝、龙眼果。”
“你有荔枝可以吃,为什么我没有?皇阿玛真偏心!”珍缡格格孩子气地道。
胤礼哄着她。“我也没有啊!好了,走了啦!别打扰了燕妃娘娘……”
“不会的……”燕妃却只想留住胤礼,她对他的彬彬有礼,印象极好。
珍缡实在太幸福了,还有胤礼这样的阿哥宠着她。
“燕妃娘娘,我们告退了。”胤礼似乎不愿久留,他把珍缡拉走。
燕妃惆怅地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潇湘阁又恢复了冷清。华屋玉食,绫罗绸缎,已经弥补不了她空虚的心。
???
皇宫私塾里,几个顽皮的小阿哥,跑出跑进,窜上跳下,弄得桌歪凳斜,一个个大汗淋漓。师傅还没来,他们就已经吵翻天了。
其他的小格格倒是安安静静地在看书,珍缡偷偷摸摸地从后门进来,手背在后头,捉了只青蛙。
“珍姐姐!”小阿哥们一拥而上,非常拥护她!
珍缡现在已经不用读书了,可是她顶闷的,想来和这些皇弟玩。皇妹们反而不爱理她,因为十七格格的劣行,令她们感到蒙羞,师傅一提起她就头痛欲裂。
也许珍缡是投错了性别,她根本不像规规矩矩的皇格格。
“待会儿有好戏可看了。”珍缡不动声色地把青蛙闷在先生的墨匣子里,她已经可以想像夫子气得翘胡子、槌桌的怒容、蠢样。
须臾,师傅来了,他是一位极正经的大学士,教书时不苟言笑,常令学子昏昏欲睡,因为太无趣了。
珍缡忍住不笑,躲到窗棂下。
师傅讲课到一半,去揭开砚盖来,忽然跳出一只青蛙朝他扑来,蹼趾上夹带黑墨汁,在他脸上着下黑渍。师傅又惊又怒,大吼:“是谁弄的?”
底下一片哄堂大笑,连文雅的小格格们也掩袖轻轻咯笑。
窗棂下的珍缡得意忘形,笑得仆倒在地。
师傅见没人承认,气呼呼地执起教鞭,可是他又能拿这些娇贵的皇子、公主如何?
青蛙满屋子跳着,书本儿弄得一塌糊涂。
师傅狼狈地抓着青蛙,青蛙可灵敏了,好不容易挣开来,跳的老远。
“要是让我捉到,一定炖了你这只田鸡!”可怜的老师傅只能拿青蛙出气。
珍缡玩够了,悄悄地踅出私塾,却在月洞门被胤礼逮个正着。
“又顽皮了?”看她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珍缡的心漏跳半拍,她还以为是别的阿哥,一看是他,马上展开灿烂的笑容。
“胤礼!你去哪里?我有去承和宫找你!可是你不在,所以我才来私塾玩。”
兄妹俩边走边聊,胤礼告诉她。“今天父皇私下召见我,有意命我出宫到五台山一趟。”
“五台山?做什么?”珍缡惊愕地问。
五台山是中国佛教四大名山,三十年前,顺治皇帝——也就是康熙之父,胤礼、珍缡的爷爷,弃天下而遁入五台山削发披缁,皈依净土。
康熙继位之后,曾四幸五台,叩谒顺治皇帝。
“顺治爷爷的忌日快到了,父皇年老体衰,命我代他,前往五台山祭拜。”胤礼道。
“我也要去!”珍缡的眼睛亮起来。这可是个出宫的大好机会,她绝不放过。
“不行!”想当然啦,胤礼是不会赞同的。
“为什么不可以?我也是顺治爷爷的亲孙女,应该要聊表孝意啊!”她理直气壮地说。
“你额娘不会同意的,你是金枝玉叶的格格,不能冒险到那么远的地方。”
五台山在山西五台县,离北京城有千里路途。
“那你要去多久?”
“一个月吧!还得留在那儿祈福。”
“一个月!你要出宫一个月!那我就一整个月都见不到你……呜……我不管,我一定要跟你去,否则我会想死你。”珍缡耍赖着,抽抽噎噎。
她会想他?胤礼心里暖烘烘地,他何尝不会想念她。半年前,珍缡被穆妃送到穆亲王府学习妇德,他饱受思念之苦,恨不得插翅飞去看她。
他们之间的情感已经逾越了兄妹之情,如星火般足以燎原。但是碍于身份,也只能一直把爱意深藏在心底。
胤礼搂着她的肩,舍不得地道:“那我们一起去求皇阿玛和你额娘。”
“嗯……”有了胤礼的保证,她破涕为笑。
???
为了能顺利出宫去,珍缡格格和她母亲呕气,不吃饭闹别扭,最后穆妃只好顺着她。临行前,千交代万嘱咐。
“胤礼,在路上要好好照顾珍缡。翠屏,要好好侍候格格,不能出任何差错。”
“是。”宫女翠屏诚惶诚恐,她好羡慕小路子不用去,因为珍缡格格实在太爱玩了,一出了宫,一定更变本加厉,肯定累死她。
珍缡无比兴奋地坐上宝辇,一百名御林军左右两列护卫着!后面还拖着一串箱笼盒柜。
胤礼贝勒全身披挂,神采奕奕地骑在马背上,他领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
珍缡像只挣脱牢笼的鸟儿,雀跃地挑开轿帘。琴弦似的溪流、明镜般的水田、愁风的乳鸠、泣露的花瓣……
天啊,她终于自由了。
她欢欣鼓舞,对外面新鲜的世界,充满好奇。
“珍缡……”胤礼骑马到她的宝辇旁,薄斥:“不可以探出头来看,格格怎么可以随便抛头露面!”
珍缡才不甩他,把他的话当成马耳东风,反而更加放肆。“胤礼,我想同你一起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