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平雪来回走著,边点头还边应声夸称局势有利於她。最後,她停在第一个「敌人」前十尺处。
「好,要击倒了!」
她高举起手中的星形飞镖,视线准确地瞄准目标,她绽出一抹自信的笑容,大声高喝,接著侧飞了身甩出飞镖。
「中!」
锵——碰碰砰乓乓乒——
「打中了!哇哦——」
松平雪兴奋的大叫,高举手跳跃著,看著「敌人们」如预期般全倒并碎成裂片。
那些「敌人」全是有些破裂的瓮瓶,她掷出的飞镖一一穿破它们。
可是她的兴奋并没有持续大久,因为她没预想过,飞镖在击倒最後一个敌人时,它会飞到哪里?
松平雪看著自己掷出的飞镖突然转了个弯,她张大嘴巴,星眸瞪大,跳动的身子霎时停了下来。
「啊!惨了怎麽会这样!?」
她捏住嘴巴!瞪大眼看著那飞镖顺利地飞进灶房的窗口,然后……
锵锵——乒乒乓乓、匡当——
「啊啊——怎麽办啦!?」她苦著一张小脸听著灶房内不绝於耳的撞击碎裂声,冷汗不回的滴下来。她一转身,想来个落跑,以便有不在场证明的藉口。
「啊——死定了。」松平雪吞咽了一口口水,困难地举步离开。
哒、哒——两步之後——
「松平雪!」
灶房里传来惊天动地的吼叫声,把正要落跑的松平雪吓得差点跌扑在地。
「哇——啊啊啊啊——」她很努力的平衡自己才不至於掉花了脸。
「松平雪!你给我站住!」
她才刚站稳脚步,身後就传来妇人的怒吼声。她只得硬著头皮、苦著小脸转身面对她。
吉村美代子头绑著白巾,右手拿著一只大木匙,左手插在腰间,鼻孔喷气地怒瞪著她。
啊、啊——玩完了。
「嘿——嘿嘿嘿——啊哈——」松平雪一手搔著後脑勺,佯装轻松状,痞痞地朝怒火冲天的吉村走去。
欲攻陷敌人防备,就要先笑脸迎人,让人模糊焦点——武士道第二条。
松平雪彻底贯彻这条规则,脸笑得青春洋溢、纯真可人的讨人欢喜,但她的动作和说出口的话却痞得让人发飙。
就见她两手交握摩擦著,而後抬高一手用拇指腹擦过自己的鼻尖,嘿嘤直笑。
「哈哈——欧巴桑,饭煮好罗?今晚吃什麽呀包?嘿嘿——呃?啊——」
吉村美代子本来就被她惹出来的混乱气得头冒白烟,现下看她这一副男不男、女不女的装扮,还一副痞子逛大街的模样,更让她一肚子火瞬间爆发,手里的大木匙就挥出去,敲了一下松平雪的头,接著又打在她的腰部和屁股上,打得她又叫又跳的求饶,吉村美代子仍愤怒难平的叨叨骂她。
「你看你搞出什麽麻烦来!整个灶房里的锅碗瓢盆全被你毁了!晚餐!?你还敢问晚餐!?都被你打翻了,想吃什麽!?你……你穿的这是会麽衣服?又穿男装你要我教多少次!?松、平、雪——」
「啊啊——救命啊!我……哦我不是故意的啦哇——好痛——救命啊——」
松平雪的手脚被打了好几板,痛得她眼泪狂飙,她又叫又跳的到处跑,吉村美代子则追著打。
四周家仆个个被这场闹剧逗笑出声,藩里的人都知道,只要听见吉村美代子大吼松平雪的名字时,就代表她又闯祸了,藩里三不五时就会有这样的戏码可以看。
小雪是藩族人的开心果!
松平忠辉刚结束一趟产业巡视之旅,才刚踏进家门,就听见灶房那传来的叫闹声。他皱著眉,不知府里发生什麽事,怎会有如此吵杂的时候。
他心生疑虑,举步朝灶房的方向走去,跟在他身後的小笠原勇之助等武士们,个个惊讶於主子突然地转变方向,连忙跟上前随他走去。
松平忠辉停下脚步,眉头紧皱地盯著眼前的混乱场面,他竟从不知温婉能干的奶妈吉村美代子,竟会如此失去风范,像个泼妇般拿著木匙追打著一名小……武士?
「啊——啊——痛、痛、痛啦——救人啊!」
那小武士瘦小得不像样,身上的武士装也乱七八糟地褡著穿,长发飘乱随意散著,还像杀鸡一样的尖叫!?
他有养过这样蹙脚的武士!?
「小雪?」
他身後的小笠原突然讶呼出声,还不自觉越过他站出去对著那小武士叫唤。
小雪?松平忠辉冷然地盯著他的贴身武士领将和那名小鬼,心中的疑惑愈扩愈大。
小雪?好像在哪听过。
松平雪一听见这熟悉的声音,遂抬头一看,见到是小笠原勇之助,她毫不迟疑地奔向他冲进他怀里大哭。
小笠原自然地张臂拥她入怀,他脸上净是疼爱,宠溺的温柔微笑。
「怎麽?大闯祸了!?」
「呜——哈——小笠原大哥呜……你、你肥来!?呜……我不是故意的啦!呃——呜——」
松平雪仰著泪珠串串滑落的小脸,一边掉眼泪一边委屈的解释,她的飞镖是怎麽闯祸的,还哭著展示被打痛的手。
小笠原怜疼笑著,握高她雪白凝脂的小手到面前,轻呼吹气著她手臂上的红痕,那红痕其实浅得不会留下瘀青。
「飞镖是由你使劲力道来决定目标的击倒数量及偏倒方向,怎会忘了先设想最後倒下的目标在哪呢?」
「呃!我想这样这样,就不会那样那样啊!」
原先杂闹的後院,此刻只剩小笠原和小雪之间的对话,所有人都在藩主出现的那一刻吓傻了眼。
从不走进灶房的松平忠辉怎会出现在此?
松平忠辉冷冷地看著他的手下大将竟如此软弱地安慰一名小丫头,心里颇不悦地涌上一股怒意。
早在那他误以为是小武士的她朝小笠原奔来时,他就看清那张清丽可人的俏脸!如此娇美的容颜,他好像在哪儿见过——小雪?那双水盈盈会说话的大眼睛
「这小野人打哪儿来的?」
松平忠辉冷冰冰的问话,让四周的温度即刻降到冰点。
小笠原回过身来,面对将军沉冷的肃客仍不畏怯,他拱手施礼、恭敬地回答。
「将军,这位是松平雪,是您七年前从大明带回的女子。」
松平雪有些摸不著头绪,当她迷惑的目光对上眼前松平忠辉那对冷冽森寒的双眸时,一股心慌涌起。
她对他的记忆不多,却一直记得他是令人害怕的。
在她左侧前的小笠原突地回头,示意她上前跟将军拜礼。她害怕的颤抖著双脚,无法移动半步,回头又见到吉村美代子使眼色要她快些上前,没想到她却更加地不知所措。
「松平……雪……」
松平忠辉故意缓慢地唤著她的名字,她吓了一跳,紧张的头皮发麻,抖著唇回应他。
「嗨、嗨……」
他冷地看著她对他的惧意,心想这是好事,任何在他之下的人都应该要怕他,如此,他的领导才能不容质疑。
可是,现下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受。
他沉静地盯著她称不上正确的行礼姿势,他一步上前,耸立在她眼前,以他傲然的气势压迫她的每一根神经。
他睥睨的眼神无礼的上下扫视她全身。
野性和纯真的美同时在她身上看见,奇异地融合,又各自独立出不同的特殊美感。
七年了,那麽她也十七了吧!?
合该是成熟的得以出嫁孕子的少妇年纪了,然而,在她身上散发的却是不解人事的天真活泼。
一抹诡谲的笑在他唇角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