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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将军那似乎洞悉一切的眼神,瞪得穗波全身颤抖的差点跪下来捧著刀认罪。

  松平忠辉终於收回凝视,他轻哼点头当作是回应船长友藏的报告,这才提步踏上船板木桥。

  大批船队在天露白之後,启程航向日本。

  ***

  好冷,真的好冷,

  苏莞莞穿著棉袄,两手拉紧毛毯包著自己,却仍挡不住海上的冷冽强风,她冷到骨子里,难受极了。

  每天醒来,迎接她的就是这种磨难,浮浮沉沉晃得她头昏腹痛,跟她同船的只有先前眼福伯说过话的胖伯伯,胖伯伯每天都拿东西和水给她,跟她叽哩呱啦说著她听不懂的话,她回答他,他也是一脸茫然和挫败,然後又是静默的吃著东西。

  在这样难受的状况下,她根本无法吃东西,而且,大部分的时间,她都是躲在那味道难闻的毛毯里,只有一点点时间可以像现在这样探出头,呼吸海上咸咸的味道。

  她这样过了三十四天了吧!?因为她算著太阳落下又出来的次数有三十四次,所以是三十四天,这是娘教她的。

  想到这,莞莞的眼里又是泪水满满地波动著就要落下。

  她好想好想爹、娘、福伯和奶娘他们,真的好想。

  她听不太懂娘最後跟她说的话是什麽意思,什麽是来世?什麽是这世?坏人是谁?爹又在哪里?娘和福伯为什麽都没有回来找莞莞?他们不要莞莞了吗?

  一颗眼泪掉了出来,莞莞很快的用袖子擦掉,抿嘴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哭娘说过不能哭的」

  稳波看著这小女孩心疼地叹气!虽然他们语言上无法沟通,但他也看得出来小女孩定是在想家。

  只是,她再也回不去了。

  可怜小小年纪的她一人离开祖国,却如此勇敢不哭也不闹。

  回日本的这趟航程,别说像他这样一个大男人会喊累了,更何况是这麽小的女孩,竟然不喊苦也不抱怨。唉——其实就算她喊苦抱怨,他也听不懂!

  不过话说回来,福助桑将她丢上来自己却跑掉,这可让他头痛不已。想破头也想不出到达长崎後,他要如何安排这小女孩——将她丢在长崎?太没人性了!将她带回江乍城藩里?自找死路!啧——唉唉唉——

  「该如何是好呢?只有过一日算一日了——」穗波摇头叹气叨念出声,反正唯一的乘客也听不懂——

  一个大浪毫无预警的迎面打来,穗波使出全力稳住船身。待浪平息後,主船那传来副船长的扬声询问,他也高喊回答安全。

  但苏莞莞再也无法承受的爬出毛毯,缓缓地爬至船边,俯趴在上面对著大海大吐特吐,她吐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突地,一道锋利的利刃抵在苏莞莞的左颊颈侧,又冷又利,但她根本没法分神去想那是什麽、,她仍吐得难受蜷缩地抱著肚子,全身冷的可怕,几乎就要翻身落入海里了。

  「呕——呕——呜——呕呕——呜……娘……咳!娘……呕!呜——」

  本来心急如焚急欲冲到苏莞莞身边的穗波,在见到突然出现在小船上的人时,咚地立刻跪下来。

  「将、将军!?」

  穗波跪在船板上,看著全身泛著冷冽气势的松平忠辉拿著长刀抵著苏莞莞,虽知道自己小命难保,但仍急欲替小女孩请求饶命。

  「将军,请饶她……啊!?」

  松平忠辉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他吓得倒坐躺地,他竟然会……

  松平忠辉看著背著他只顾著呕吐的小女孩,眉头愈皱愈紧。小女孩身上的衣服又皱又脏,但仍能分辨得出是属於中国的服装,尤其是由她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中所说的话,更可以断定她是大明人士,而目,她快掉进海里了!

  松平忠辉收回长刀反手置在自身右恻,他蹲跪下身,大手一捞,轻松将小女孩拉回来,让她面对著他坐在船板上。

  小女孩脸上又是泪水又是些许秽物沾附,脏乱得让他更皱紧眉头,原本该是黑色的秀发,不仅变得有些灰灰的还纠结在一起,现下只有三个字能形容她:小乞丐。

  苏莞莞吐得头昏脑胀,止不住眼泪奔流,她用小手胡乱擦著眼睛却被人拉开。一惊,她终於抬眼看向眼前的陌生人,这才知道,他不是胖叔叔,他是——港口那个恐怖的巨人。

  她小脸一皱,嘴一扁就要大哭出声。

  「不准哭。」松平忠辉先声夺人地喝止。

  「呜……哇——哇——我要找娘——娘——哇——」

  苏莞莞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麽,放声就哭。转过小小的身子,就往船边攀过去,小手朝无尽的大海伸出,呼唤著娘亲。

  她哭得他气恼不已,活了二十一年,从未有人敢这麽挑衅他的耐性!敢反抗他的命令。

  「罗嗦!」他咒骂了一句,伸手又粗鲁地将她拉回来。

  她还是哭,他气得将长刀放在脚边,解开腰间的囊袋,倒出袋中的液体,伸手替她洗去嘴边的秽物,还不顾她的挣扎,硬灌了她两口。

  「将、将军……那、那是……酒吧?她不会喝——」穗波临死胆子反而大了起来,瞪眼惊叫出声。

  松平忠辉不悦地挑眉看了他一眼,傲气狂妄的开口道:

  「没有人不会喝清酒的,即使是孩子也一样!」

  穗波张大嘴,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这就是松平忠辉,狂放的以自己为主。

  事实上,他也真的有本事如此。

  松平忠辉灌了她两口又呛又辣的清酒後,终於停手让她得以呼吸,苏莞莞又呛又咳,小脸烫红,身子也不再冷了,继之而起的反倒是另一种难受的热。

  「你是谁?」松平忠辉沉声问著。

  他果然没看错。在大明山海关时,他看见一男一女先後从船尾方向跑开,但没注意到这小女娃藏匿在船上。穗波将她藏得很好,一个月来,竟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这结果令他震怒,是他的守备太松,才会没有防范到藏客,如果今天藏的是大明君主派来的杀手,那还得了!

  「你是谁?说」

  苏莞莞被他吼得忘记一切,虽然听不懂,但也知道他在生气。

  瞧见女孩眼里的迷惘,他明白她听不懂日本语,於是他开口改用中文再次问她。

  「你是谁?叫什麽名字?」

  多年来负责来华争取贸易权,早让他学会说一口流利的中文。

  多日没听见母语的苏莞莞,在听儿他的话时,小脸忽然一亮,大胆的伸手拉扯住他的衣抱,欣喜於色。

  「你会说我说的话!?大叔,带我回家好不好?我娘她在等我耶!我住在京城——」

  苏莞莞一找到有人能跟她说话;话匣子一开就啪啪啪地全数道出祖宗八代。

  松平忠辉眉皱得仿若打了八、九个死结,瞪著这全身脏兮兮的小鬼眉飞色舞的说若他的童言童语。

  就在他快磨光耐性,开口要她闭嘴时,这小鬼竟不怕死的自动缩进他怀里,小屁股一登就拿他的腿当坐垫,撒娇似的摩擦著他的胸膛,一副他是她爹的模样。说著说著她竟敢……

  睡著了!?

  她说得起劲,可跪在一旁的穗波根本是吓得差点昏厥过去。

  他的罪可能不只要切腹砍头,看来还得剁成八块去喂鱼,小命休矣!

  松平忠辉挑高左眉盯著怀里的小娃儿,正以一个哈欠做为完美的句点,然後在梦里神游四方。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感想。

  此刻该把她丢入海里,还是摇醒她严刑拷打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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