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知相爱却不一定得相守”,这话说来轻松,却并非人人会懂。
她曾为那样的故事感动,却从没想过有一天同样的情节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不过,此刻的情况与电影中有些类似,她可以仿效男女主角那么做吗?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能将紫色西装穿得如此出色的男人带给她很奇特的感觉。她不是潇洒如梁深怡的女人,可将性当作一顿晚餐那般,享受完毕便结束了。他在她心湖撩起一波涟漪,一种相属感于两人结合时油然而生,非她能抹煞。
结婚四年,却比处女还生涩,他对她这样的女人又有何观感?
不管如何,昨夜不过是她人生中一小段插曲,她的未来并不会因此有所改变。
道理相同,梦想与现实是无法混为一谈的;梦中情人若是出现在现实中,恐怕在生活的磨练下,最初的美梦也终会被消磨殆尽。一旦结婚便不轻易谈离婚是当初她和姜明勋在神面前互许的诺言,即使是她对姜明勋失望透顶的现在,她仍不认同梁深怡那种“下一个男人会更好”的说法。着装完毕,她深身凝视床上的男子,想将他的容颜烙印在脑海。
三十年太长,连她都不确定她是否活得了那么久。就算能,她也不愿她看到年华老去的自己;届时,恐怕他也不会对她有兴趣了吧?
十年是极限,到时候她三十七岁,不致于太老、太丑,十年后的今天再次相会,那是一种对未来生活的动力。
心念一定,她在便条纸上写下几个字,并无署名,将纸条夹在显而易见的梳妆镜前,然后悄悄离去。
他会记得这个莫名其妙的约定吗?
希望。
第五章
我真的做了一件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
和一个陌生男人上床,发生近来都市男女像追求潮流般蜂拥而试的一夜情。
那是我以为我永远都不可能去尝试的,但我做了。
大一时因参加社团与大我一岁的姜明勋一见钟情,在他温柔体贴下,我们平顺的交往了三年多,大学一毕业,便带着周边亲朋好友的祝福声步入礼堂。
他是我曾经认定可以一生一世的依靠,为了他,我舍弃了与父母一同出国的机会。然而,交往时梦幻般的甜蜜恩爱一到婚后便全走样,他温柔体贴的对象转回相依为命、辛苦带大他的母亲;对他而言,身为妻子的我比起他那伟大的母亲根本微不足道,只是因为结婚是人生必经的路,只是因为他有传宗接代的任务,只是因为他觉得我清白单纯且懒得再去发展另一段感情,所以他娶我。
这是我新的体认和省悟。
为什么没有一个男人能摆脱婚前婚后的极端变化,从一而终?为什么再美丽、再坚固的誓言永远抵挡不了时间的折磨?
世界上究竟有没有真实与永恒?我迷惑。
因为姜明勋是我唯一的男人,所以我无法比较,独自摸索、独自惶恐。在性爱的世界里,一度以为自己是不正常的、是冷感的,但现在,我终于明白问题并非在我身上,我是个真正的女人,姜明勋才是该检讨的那一位。
我觉得自己仿佛重生了。
而这,应该感谢那个细心引导我走进人生最高潮境界的男子,如果当晚我选择的不是他,我不确定结果是否能如此完美。
我庆幸。
回到阿May的家,灯火通明的大厅有丝从窗帘泄进的清晨曙光。
空无一人的室内,杯盘狼藉、凌乱不堪,幽幽荡荡的空气像是歌舞升平过后一般的清凄,热闹的Party似乎才结束不久,但屋外仍停满了车,大家应或醉或累的纷纷卧倒在阿May为他们所准备的客房里吧?
刻意放轻足部力量的步上梁深怡的房前,试试扭开门把。她没上锁,纪羽蝉便蹑脚走了进去,就着晕黄的小床头灯,她看到梁深怡歪斜的躺在床上,睡姿颇为不雅。
站在床边,纪羽蝉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她,但又不好不告而别,最后还是动手摇晃睡得香甜的好友。
“深怡,醒醒。”
她显然是玩疯了、醉晕了,纪羽蝉连叫了好一会,都得不到回应。
脑筋动了动,纪羽蝉走进浴室拧了把湿毛巾,往梁深怡脸上盖。冰凉的温度使她立刻跳了起来,很不淑女的诅咒一句,然后强撑眼睑警戒的瞪了四周,一见是纪羽蝉,哀嚎一声,又躺了回去。
“你干嘛啊?”
“数十人同在一个屋檐下,你睡觉居然不锁门,胆子真大。”纪羽蝉半挪揄半谴责,单身女子没有居安思危的观念最要不得。
“我才要问你咧!”梁深怡坐起身子,眼睛恢复清亮。她是那种闭上眼即刻沉睡、一睁开眼马上清醒的人,因此即使时间不多,她也能充分得到休息,做起事来事半功倍,厉害得令人羡慕嫉妒兼匪夷所思。“你整晚上哪去了?我翻遍了整间房子就是找不到你!知道吗?你错过了昨晚最精彩的部分,午夜十二点钟一敲,杰克替May戴上一只五克拉的钻戒,向大家宣布他们的婚约。噢!那个场面简直比仙履奇缘还让人感动。”梁深怡由质问又不禁掉回昨夜令所有女人皆为之欣羡的画面中。
“如果你想要,会有一卡车的男人等着效劳。”纪羽蝉含笑道。
“谢谢你,这么抬举我。”梁深怡撇嘴,这她何尝不知?就是怎么也不想要才糟糕呀!
“深怡,我是来跟你说一声,我想回家了。”纪羽蝉坐在床沿,不太敢与好友对视,就怕泄漏了昨夜的春意无限。
“回家?为什么?你才来两天耶。”梁深怡愕然。
“我怕明勋当真去警局把我报成失踪人口。”
“拨通电话回去不就得了。反正你人在英国,他又不能把你怎么样。”
“但日后仍要继续相处,闹得太僵,我怕后果会无法收拾。”
“你——怎么这么没志气?老怕姓姜的如何如何,还跟人家谈什么独立?”梁深怡气结。
“我承认,我是胆小没志气,因为我总怕会伤害到人家,既然如此,我只好妥协。没办法,这是天性使然嘛。”纪羽蝉委婉的说。
“好吧,好吧,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不管你了。”梁深怡赌着气,挥挥手。
“深怡,对不起,说好要陪你度这十天假期的。”纪羽蝉深感抱歉。
“算了啦,纵然劝不离你跟姓姜的,但也别指望我会高兴看你回去受罪。”梁深怡气呼呼的说,字里行间却尽是心疼纪羽蝉之意。
纪羽蝉当然了解好友的心意,但那是她自己选择的人生,她得自己走完它。
任何人在他人的生命中所能扮演的仅仅是一个扶持者的角色,或者过客,其他则爱莫能助。
“好好玩。”纪羽蝉不想好友因为自己而扫兴。
“喂,你不会有事吧?”梁深怡刀子嘴豆腐心,仍掩不住担忧之情。
“不会。”纪羽蝉笑着保证,脑海突然闪过姜明勋粗鲁拉扯她、甩她一巴掌的画面,他那时的眼神非常恐怖。不知为何,她渐渐觉得他愈来愈不像当初她所认识、信赖的那个姜明勋了。
“我看还是我陪你回去好了。”
“不,不用啦,没事的。”纪羽蝉展露一个笑容要她安心。“对了,唔……如果有人向你问起有关我的事,你可别多嘴。”她不忘叮嘱。
梁深怡挑高一边眉,两颗眼珠子上下溜动,怀疑的脸色是逼供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