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害怕起年华老去,我害怕……每天早上一睁开眼,便又往死亡迈进一步……”
“生老病死乃人生必经路程,为什么害怕呢?”
“呵……大概是我眷恋红尘吧。”
荣华富贵如过眼云烟,红尘俗事若昙花一现,人情世物皆是包袱,宋忆龄从没有过“眷恋红尘”这样的情怀;也许是她生性消极悲观了些,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了随时离开人世的心理准备。
“我想你的人生一定很多采多姿,所以才会让你这么样地不舍。”她并没说出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多采多姿倒是没有,只是我真的觉得人生有许多美好的事。”
是吗?她在心底无声地问。为什么在她的记忆库里,没有一个回忆是可以让她不经意日想起来时能够发自内心一笑的?
“这么回答或许稍嫌笼统,但却是不容置喙的事实,那就是生命的长短并非我们能决定的,但生活则可自由选择,与其去恐慌生命剩余多少,不如把握每分每秒使生活更加精彩充实,是不?”有道是“知易行难”,瞧她说得多简单?但实际上,她过的却正是那种一成不变、单调、平凡、消极的生活;抗拒人群、有些自闭症倾向地终日窝在房里,究竟是忙?还是无所事事?
她甚至明白自己根本是在浪费生命,但她不想改变、也不愿改变,因为没有动力,也没有必要。
有时她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打从生下来便开始在等死,但想了又想,大家不都是如此?人生本就是一个个的等待集结而成的,等待成熟、等待梦想实现;等待生、也等待死……
再者,精彩的定义是什么呢?有人喜欢多变,有人安于稳定,她不爱奔波劳动,那么安于现状又有什么不对?
当然,她并不排斥生命里的任何可能,也许只是一个念头的转变。
“那你呢?你怎么看待自己的人生?你有所规划吗?”
“基本上,我想我们两个对生命的看法是完全不同的。总而言之,别想太多吧,烦恼得愈多,反而会老得快喔!”
“呵呵……亲爱的衣服,你有没有扫描器?”
“扫描器?没有耶,见都没见过。那是什么东西?干什么用的?”
“就是可以把照片输入进电脑的工具呀。”
“喔,人家是新手嘛,对于许多周边设备还不是那么了解。”
“那你会不会去买?”
“买那干嘛?买了也不会用。”
“我的衣服这么聪明,买了一定会用的,这样也才能寄你的相片来给我看喽。”
“不要!”宋忆龄一口否决。
“为什么?”
“因为我没相片。”
“喔……那只好等有机会再儿见面啦。”有点失望。
“忧郁他们不是说要再办网聚吗?如果可以,我看看能不能安排时间北上,到时不就能见了?”
“可是我不晓得我的时间能不能配合,你也知道,我的工作时间比较难掌握。”
“那为什么之前你就能参加?”
“谁说的?我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参加过网聚了。”
“原来——我以为你场场报到呢!呵呵……那你以前参加网聚认识的朋友现在还有在联络吗?”
“有些有,有些没有,有的都已经是好多年的老朋友了。”
“跟网友见面感觉如何?”
“其实也没什么,网路上的朋友见多了,自然不会有那种幻想式的期待;我开始的确也会有些幻想,不过有句话说:人总是在幻灭中成长。呵呵……我这样说会不会太过分、太对不起我那些网友了?”
“这样……我就不敢见你了……”
“为什么?只不过是见个面,那会让彼此的关系比纯网友真实许多。”
“但我怕自己也会成为你幻灭之一……”
“呵呵……亲爱的衣服,我想见面,并不是想看女网友漂不漂亮,或男网友帅不帅。很多人都说网路上没有真心的朋友,但谁又知道现实中有多少朋友是真心的呢?我认为网路是认识朋友的一个管道、方法之一罢了,至于想再更进一步交心,恐怕非得要见面不可了……再者,你还没见过网友,难免会存有美好的幻想,但说不定见了面后会‘幻灭感’的人可能是你,不是我喔!我必须提醒你,我只是个凡人,而,呵呵……人嘛,不完美,所以叫做‘人’。”
因为她沉默着,所以Chris像是要说服她似的一串一串地快速发话。
“亲爱的C,我了解了,我想,总会有机会的,^^。凌晨两点多了,你是不是该上床啦?”她提醒他。其实她也不太想这么做,但得考虑到他明天要上班,他的工作不无危险性,得精神充足才行。
“天哪!我竟然都没发现——唉。”
“快去睡吧,晚安,祝你明天不迟到。”
“OK,你也快去休息。”
“嗯。”
“嗯?少了什么?”
“nightkiss?呵……啵啵啵!”
“啵啵啵啵啵,多给你两个……andseeyousoon……(offline)”
宋忆龄甫下线,电话铃声便响了起来。在这样的深夜里,那铃声显得有些骇人,她忙不迭地制止那尖锐的声响——
“你在干嘛啊?”
听到彼方传来的嗓音,呵,早该猜到的,这么不替人着想的只有杨启犹!打电话也不看看时间!
“你才干嘛咧。”宋忆龄没好气的。
“我打了好久。”杨启犹的音调有些沮丧。
“这么晚了还不睡?明天不上班吗?”
“要……呀……但是我睡不着。”
“太闲了才会睡不着。”
“嘿,你懂不懂失眠的痛苦呀?”
“呵,我才没那种困扰,我高兴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
“所以喽——”
“汉汉呢?”她打断他。
“睡得正熟。”
“那你也跟着睡嘛,数数羊看有没有用。”
“你不知道数羊会让人愈数愈清醒吗?”
“不然去吞颗安眠药。”
“那东西鬼才吃!”杨启犹啐了声。
“不然你想怎么样嘛!”宋忆龄不耐地低吼。
三更半夜打电话来无病呻吟,无聊!气人!
“你现在能不能出来?陪我找家店坐下来聊聊天。”
“先生,请你注意一下现在几点了好吗?我是女生耶,台湾现在的治安那么差,头壳坏掉才会挑这个时间出门。”
“我去接你。”
“不必,我要去睡了。”
“别这么残忍嘛,陪陪我喽……”他在那头撒娇央求。
“杨启犹,你能不能成熟点呀?”宋忆龄对他的个性真的感到很生气。天知道汉汉交给了他,日后会不会与他如出一辙。
被这么一吼,他的口气也差了:
“好吧好吧,不找你,找别人去!”
说完便迅速摔上电话。
宋忆龄对他幼稚的举动除了摇头,另外就是暗暗庆幸了;还好,她没有把自己的人生交到那种男人的手上……
第四章
人生究竟应该怎么样定义?什么样的人生才叫完美?
如果,将宋忆龄的人生分为三等分。
如果,所谓青春期便等于叛逆期的话,那么,在她十六岁之前,都称之为“童年”,因为那段时间她的生活中只有家庭和学校,而人仅在童年阶段才会时常将“妈妈说、老师说”挂在嘴边,单纯得不能再单纯,甚至,她根本不懂叛逆为何物。
十六岁至今,称为第二等分,除了十七岁那年的人生插曲,她的生活还是只有学校与家庭,因尢有许多奇奇怪怪的“癖”,例如恋家癖、恋床癖、恋物癖、洁癖等,所以她不喜欢出门,更别说是远行了;于是,她二十几年的生命除了单纯、单调、平淡、平凡之外,找不出其它精彩一点点的形容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