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荪一面开车,一面想着这五年来的点点滴滴,她突然觉得,他们之间像是一部枯燥无味的电影,可是她买了票,好像不把它看完就对不起它似的。但,她爱他吗?如果真的爱他,那为何两人在亲热时,她会那么的恐慌?而且没有任何的亢奋与激昂的情绪?是她天生性冷感吗?还是……她不爱他?
突然,一颗球从一条小巷里滚了出来,南荪立即踩煞车,车子吱地一声往前打滑,这时一位小女孩就这么冲了出来,在千钧一发之际,她身后冲出彼德森抱起她就跑。
“啊——”南荪惊吓地喊了一声,车子及时停了下来。
彼德森将小女孩放下,并捡起球递给她,然后不经意地瞄了车子一下,一看见南荪,他愣了一下,随即走上前,透过车窗问她,“你还好吗?”
“我、我……”南荪一脸苍白,连说话都结巴了。
彼德森什么都没说,便示意赵南荪坐到驾驶座的另一侧,而他则直接坐上驾驶座,一路往竹子湖的方向开去。
“你吓了一大跳吧?”他一手控制方向盘,一手伸过去握住她的手,心疼地说:“手都冷了?这种意外你第一次碰到吧?”
“差一点撞上国际巨星的经验,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吧?”她笑得有点尴尬,小手却不肯缩回来,贪恋着他手掌粗糙却温暖的触感。
“你一直都是站在那样的角度看我吗?”他眼睛望着前方问。
“那不是你的世界吗?我从来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一个国际巨星坐在同一辆车里。”她刻意在他与她之间画出明显的界线。
“你不用想,我就在你眼前,而且,我不过是个平凡的男人,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暂时忘掉我的身份,暂时把我当成一个普通朋友。”
“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的魅力会让所有的女人都为你疯狂,你不像明星耶!你像唐璜,超级大情圣。”
“是吗?我经纪人也老这么数落我,唉!看来,我得改一改,收敛些才好。不过,那是对别人,我对你绝对是无心的。”他转过脸,温柔地对她笑着。
“哦!又来了。”谁知他的魔眼威力更大,她被这么一电,整颗心都快跳出胸膛。
第四章
由于不是假日,又正逢寒流扫过,因此,此刻的阳明山是车少人稀。彼德森开到了一处步道前停车,径自拉着她下车,沿着美丽的森林步道往上爬。
“你怎么会知道这儿?你不是第一次来台湾吗?”
“只要有心,什么都能找得到。”他话中有话的看了她一眼,“我喜欢一个人躲在深山背剧本,芬多精会让我的头脑特别清楚,而大自然会让我整颗心平静下来,更贴近真实的自己。”
“可是,演戏不就是要忘了自己,完全融入另一个角色吗?”
“很矛盾是吧?所以,我需要更清醒的心,来区隔这样的差异。”他的体力很好,爬了好大一段阶梯,都没见他大声喘气。
“当演员也真不容易呵!会有角色混淆的问题,呼!”她可是很喘呢!
“其实,这不只是我们才有的问题,这世上有许多人不也拼命地去扮演别人期待中或自己理想中的自己,而忽略了那个最真实的自己。”他倏地停下来,深深地望着她,话中颇含意有所指的深意。
“可是,戴面具不也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吗?”她迎上他的眼反驳。
“没错!可是,有时候也别忘了拿下来,面对朋友,也面对自己。”
南荪心慌了,随即提口气,径自往上跑,不料,却踏了个空,整个人往前扑。
“小心!有没有怎样?”彼德森连忙追上来,仔细察看。“没事!只是擦破点皮,小事一桩。”她笑着拉起裤管。
但彼德森一脸严肃地蹲下身子,检查那破皮的伤口,他掏出手帕,细轻的擦拭伤口,好似她是人间独一无二的宝贝一般。
南荪傻了,全身动也不动地盯着他看。
看着他温柔地用手帕把她的伤口包扎好,一脸心疼的轻轻吻了那条手帕一下,一时间满满的感动倏地涨满她的胸怀,让她说不出话来。
“来吧!”他扶起她,紧紧地牵着她的手,走向不远处的顶端。
一眼望去,整个大台北都在脚下,南荪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欲望。
“这么一来,我们的世界就一样了。”他依附在她的耳畔轻声说。
“只是这一刹那,下山之后呢?”她强作平静地回应他。
“来!把手伸平,闭上眼睛,深呼吸。”他把自己贴近她的背后,与她同时伸出双臂,轻柔地与她的手指交握,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这样站着,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感觉拂过脸上的凉风,还有彼此的气息与体温,整个人完全融入这片静谧的世外桃源中。
“有感觉了吗?是种天人合一的感觉。”他轻声说。
她笑了,闭着眼,却笑得灿烂无邪。
“记住这样的感觉!不论何时何地,记住它,我就在你身边。”
他们站在一个很高、很冷的山顶,但谁都不感到孤单。
今天的南荪另有一番风情。虽然一样穿白袍、戴眼镜,但她的长发恣意地束在颈后,粉嫩的红印在两颊上,随着若隐若现的笑意,散发出一种属于幸福的感觉。
“赵医生,你恋爱了喔!”一位病患太太,一直朝南荪端详着。
“嗯?”南荪愣了一下。
“你看起来很不一样耶!当年,我也曾经这样过,看不出来吧?结婚二十年,我就变成这副鬼样子了。”她指了指自己变形的臃肿身躯苦笑着。
“徐太太,喝点咖啡,这是湿纸巾。”南荪笑了笑,把东西放在她桌前。
“唉——”徐太太总是抱怨她的先生对她很冷淡,只把她当佣人,不把她当老婆,老是对她颐指气使的。
“其实,事情也没你想得那么严重,只要你有耐心,多跟他沟通,让他想想当初你们刚结婚时的感觉,还有你们彼此对婚姻的期望。”
“他说,婚姻就是结婚前一个人寂寞,结婚后两个人一起寂寞!你知道吗?他根本就是嫌弃我,说我邋遢,说我煮的菜不合他胃口,连带我上馆子,都嫌我拿湿纸巾的方法太没水准——”说着说着,“啵!”地一声,她把湿纸巾拍出惊天巨响的抽出它,擤着自己的鼻涕。
南荪看得愣住了,笑也僵在嘴边,她直直地望着徐太太,心想,她终于能体会徐先生的想法了。
“南荪、南荪,快快快!不得了了!”突然,格非就这么嚷着冲进来。
“我现在有病人耶!”南荪向格非使着眼色说。
“我的事是十万火急啊!”格非神色紧张地说。她身上穿了一套金黄色的小礼服,脚上还踩着三寸高跟鞋,头发也染成了金黄色。
“你不是该去上班吗?”南荪看了她的打扮,暗自摇头叹息。
“可是,我没衣服穿哪!这一套是我昨天穿去买菜的,就这样穿去上班简直太丢人了。”格非是认为太“随便”了。
“是满丢人的。”一旁的徐太太皱着眉喃喃自语。
“徐太太,对不起,我这朋友——”南荪一脸尴尬地说。
“没关系!反正也差不多了,改天我再来好了。你这位朋友看起来很严重,她比我更需要治疗。”临走,徐太太附在南荪的耳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