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才第一次和他见面……”
“你要你爸还是要我?你选一个。”她把话说得毫无转圜的余地。模仿雪子的姿势,周苹跪坐在蓝仁德右侧,而优子则为他们每个人奉上一杯茶。
蓝仁德和他父亲用日语交谈。
过了一会儿,蓝父开口问周苹,“你已经接受他的求婚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是的。”周苹低着头回答,她的视线落在桌上的一盆石斛兰上。
“我知道你不会说日语,愿意学吗?”
这有什么困难的?周苹轻轻点了下头,像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她可以妥协。
“雪子可以教你说日语。”蓝父眼里有着欣慰,“你是个老师,雪子可以多向你学习。”
“我是补习班的老师,不是在学校里教书。”周苹抬起头澄清道。“在台湾要学日语很简单,不必麻烦雪子。”
没办法,不论雪子和优子如何的温柔优雅,她就是没办法接纳她们,谁知道这对姐妹是不是和这对父子……
蓝父目露惊讶之色。
“啊!我忘了告诉你,雪子和优子是我妹妹。”蓝仁德说话了。
闻言,周苹一时语塞。他怎么不早说嘛!
“你对我的家族了解多少?”蓝父问。
周苹斟酌着用词,“很少,我只知道他有许多兄弟和姐妹。”
“嗯,”蓝父面露微笑,“我有八个儿子和五个女儿。”
这有什么好得意的?周苹垂下眼皮不吭声。
“你们的婚礼在日本举行,就选在樱花季。”蓝父用指关节轻敲桌面,“你有没有见过上千棵樱花树同时盛开?就像中国人所说的仙境。”
“谢谢,可我希望在这里举行简单的婚礼。”周苹抬头道。
蓝仁德忍不住插嘴,“我们可以举行两次婚礼,台湾和日本各一次。”
那多累啊?周苹不由得皱眉。
蓝父若有所思的重新打量她,而她也不避讳的迎视他的目光。他儿子要娶的可不是日本传统女性,她有她的立场,女人绝对不可以让步。
“没有事业的男人,就像失去翅膀的九州鹤。”蓝父声音里隐含威逼,“我在大阪有一家新会场开幕,这次来台湾,就是想邀请他回去主持,既然决定先举行婚礼,开幕的事可以延后……”
“谢谢你给他这个机会,不过——”周苹咽了口气,“他目前的工作很理想,而且我们结婚后想留在这里……”
蓝父目光陡地一暗,转头用日语和蓝仁德说话,交谈完毕,他举手招呼优子过来。
“你先上楼吧!”蓝仁德对她说:“不要争辩,注意你的态度。”
他的声音冷,表情更冷,周苹心底充满寒意。
她不该这么强硬的,可现在懊悔芭经太迟了!她被摒除在谈判桌外,本来她可以助他一臂之力,结果她不但没帮上忙,反而害他落入更艰困的处境。
被请入房里后,周苹扑倒在床上抱着枕头掉泪。她错了,她应该先嫁给蓝仁德,等生米煮成熟饭后再离间他们父子,而不是一开始就想划清楚河汉界。
她哭累了,闭上眼,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压住她。
他不曾这么粗鲁的对待她,即使是他们的第—次,她也未曾这般难以承受。
他吻她的时候,她尝到浓浓的酒味。
蓝仁德突然翻离她,温柔地拥紧她,只是,他急迫的抽离疼得她呻吟出声。
“对不起……”他在她耳边一遍遍低喃,声音里净是歉疚与自责,他的男性依旧硬挺,却不再侵犯她。
周苹有许多问题想问,可是她疲倦极了,依偎着他沉沉睡去。
* * *
那条甬道黑得深不见底。
笑声、咒骂声若有似无地飘浮着,还有一种奇怪的物体撞击声,忽远忽近,纷纷扰扰的,刺激着她的意识,那些话语和叫喊对她毫无意义,除了他的声音。
一声凄厉的叫声让周苹由睡梦中惊醒,浑身打了个寒颤。
她又做了同样的噩梦,只不过,这次他的声音特别清晰。
周苹拖面深深叹息,整天掉眼泪无济于事,她已经决定采取积极的行动。
她决定不再等蓝仁德的姐姐回国,下星期她就要去日本找他。蓝仁德居然丢下她,连一张字条也没留下!
那天,她独自在那间房里醒来,就像做了一场梦,整栋屋子除了她之外,再也没有别人,而屋子里的摆设全都恢复原貌,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她发了疯似的翻遍每个房间,都找不到任何线索。
蓝仁德不会扔下她不管的,他父亲一定是利用她作为筹码,他才不得不屈服。
她请了长假,留在家里等他的电话,整天呆坐在客厅里期待门铃响起,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的等待也落了空。
于是她像尸走肉般,每天茫茫然的过,直到有一天,她突然醒悟,决定化悲愤为力量,主动出击。
此时,门铃响起,周苹走过去开门。
只见赵文易一脸犹豫的站在门外。
“有没有?”她开门见山的问。
赵文易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迟疑地将手伸人口袋,掏出一张对折的纸,递给她。
周苹急得一把抢过来。
“不要去,苹,太危险了……”赵文易劝道。
纸上除了电话、地址,还有一幅简图,“谢了!”周苹道过谢便想关门。
“我会说日语,我和你一起去吧!”他提议道。
“不用了。”她对他笑了笑,“我哥会和我一起去。”多一个人只会耽搁她的时间。
赵文易吞吞吐吐的,“还有一个人也要去……”
这个人在干嘛?为她招募去日本的旅行团吗?她只不过要他透过扬升内部打探大阪那家赌场的地址,他却四处招兵买马。
“你干嘛那么多嘴?”她忍不住斥责,“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我!”一旁多了个声音。
赵文易往旁边让了让,盖铎立刻出现在她眼前,“任霆锋要我跟着你,看你是要一个护花使者,还是一个跟屁虫?”他笑着说。
* * *
厚重华丽的铜门,光滑得像面镜子,反映出一张肃穆紧张的脸。
周苹由皮包里拿出向盖铎借来的墨镜戴上,挺了挺胸脯,铜门立刻为她而开。
里面是个让人目眩神迷的赌场,喧闹的程度不输给拉斯维加斯,成排成列的吃角子老虎闪烁出缤纷的光影。
周苹沿着走道没有目标的乱逛,她看见大型轮盘赌台,还有二十一点扑克桌。
当她用眼角余光搜寻赵文易和盖铎时,身边突然多了两个兔女郎装扮的女服务生。
她认出其中一人,但她分辨不出对方是雪子或是优子。
“我要见你哥哥。”她用生涩的日语道。
“周小姐,我是雪子。”对方的中文同样生硬,“我哥哥不方便见你,他、他有事情,要等一等……”
“请你让我见他,求你,我一定要见他一面。”周苹绞扭着双手恳求。
雪子勉为其难地为她带路,两人往楼上走去,一进入那条甬道,周苹开始恍惚起来。
她好像走进梦境里,只是梦里没有人为她带路。她一步步走向甬道末端的房间,闷闷的重击声由里面传出来,但是没有凄厉的惨叫声。
周苹不顾雪子在身后拉扯,伸手握住那扇门的门把,一把打开门——
门只被推开寸许就遇上阻碍,但已足够让她看清里面的情况。
蓝仁德背对着她转过头。
周苹被他兽性的表情骇得倒退一步。
真正的噩梦这才开始!她看见蓝仁德的手满是血迹,而被绑在椅子上的男人低垂着脑袋……她踉跄的后退一步,背撞上了墙,墨镜则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