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那脾气就是太烈了。”
“如果光是这样,她或许还不至于一病不起。”谷予安欲言又止,最后扭不过谷予轩一再逼问,心想没必要再隐瞒下去的全说了。“妈听信股友社的投资情报,把所有的资金全部押在少数几支股票和基金上,结果赔得好惨。”
谷予轩的一颗心听到这沉到了谷底。
“所以这段时间,都是你一个人在撑这个家?”她心疼地抚摸着谷予安瘦削的脸颊。
当晚谷予安带谷予轩到医院时,崔慈心已经入睡,李永年和谷予安枯坐在甬道的椅子上,相对无言。
见谷予轩突然来到,两人都不免有些错愕。短暂的寒暄之后,谷予轩就催促大伙回去休息,她想一个人留下来陪母亲。
“不用担心我,我呀被陆昊那个坏心眼的家教老师磨得比一头牛还要壮。”虽然她一脸极有把握,仍是费了一番唇舌才说服谷子安他们离去。
今夏的雨量格外充沛,从上个月就大雨小雨不断,下得人都快发霉了。
为防水珠溅进病房里,她把窗户关小些,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母亲床边,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出神。
病后的妈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昔日的光彩美艳、精明干练已不复存在,发丝凌乱,神态委顿,眼角不知什么时候被一大堆细细长长的纹路给占满了。
“妈。”一阵心酸涌上心头,她难过地把脸埋进母亲微温的掌心。
“是轩轩吗?”崔慈心乍然醒来,口齿不清的急问。
“是的,妈,是我轩轩。”谷予轩赶紧坐到病床上,好让她清楚看到她。
“你,”崔慈心喘上来一口大气,“你这死孩子、不肖女,我病了这么久,你现在才来看我,这些日子你死到哪儿去了,给我老实说!”
哇!中气十足。瞧她这力道,要不是快痊愈了,就是根本病得也不是太严重。
“妈,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病了,早知道我就……”
“推托。”她挣扎着要坐起来,谷予轩忙帮忙搀扶。崔慈心中风后,右半身就中度瘫痪了。“你们一个个都不理我,背叛我了。”
“才没有。”唉,妈只有睡觉的时候最慈祥,以前她老爱乱幻想,甚至猜她会不会是白雪公主的后母来投胎的。“我一听到你病了就赶来看你,我其实很想你的。”
崔慈心打鼻孔里喷了一口气,充分表达她的不相信。
“陆昊呢?他怎么没有陪你来?”
“他为什么要陪我来?”她跟他又什么都还不是。
“少骗我了,”崔慈心吃重的喘了一口气,才提高嗓门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安安都告诉我了,他把你藏到别墅去,说是要就近教你念书,实际上只是想逼我就范。”
“就什么范?他接我去住,不是经过你同意吗?”即使陆昊的确对她别有心思,但人家发乎情也止乎礼呀,嘿,怎么不知不觉变得这么有学问了?
“不同意行吗?你爸爸那个死鬼#%¥%……”这一长串,起码延续了十五分钟。
记得在一本叫《逆女》的小说里,那女主角说她老妈最适合去唱歌仔戏,因为她一开口就像在背台词,而且不讲到换不过气来绝不罢休。
她妈也是,都病成这样了,怎么也不暂时歇歇,多累呀!
遭受一阵惊人的精神虐待,好不容易等母亲再度入睡,谷予轩才垂头丧气地走出医院大门,独自站在雨夜里,望着臆朦胧的万家灯火。
她笔直地朝着前面的街道踽踽而行,忽然滂沱的大雨下起,湿透了她的发丝和衣衫。
伫立在红灯前,扰攘的人群令她兴起前所未有的茫然和仓惶。
她并不在乎从凤凰变成麻雀,在这以前,钱财对她而言,只是让人更加堕落的催化剂。她忧心的是父母间这次划下的鸿沟,恐怕一辈子也弥补不了了。
她跌坐在人行道上的铁椅,剧烈的咳了起来,这样的凉夜,这样的雨,就着路旁的街灯,她看到自己映在红砖道边水渍中破碎的倒影,一时伤心得不能自己。
和安安比起来,她的伤心只是廉价的惆怅。她有什么资格忿世嫉俗?安安付出的比她还多,过得比她还苦,可,她从不抱怨,跟她比起来她真是糟糕透顶!
又一阵急咳过后,连打了三个喷嚏,眼泪鼻涕齐流,幸亏一个好心的路人,给了她整包的面纸,帮她解决了难堪。
多么落魄的女人,她自忖着。
“谢谢你。”平常她不会在外人面前把鼻涕擤得这么大声的。
“不客气。”那路人在她身旁坐了下来,“需要雨伞吗?”
她抬眼,一愕。”你一路跟着我?”
“半路,”陆昊温柔地为她拭去头上脸上的水珠。“我直接赶到医院,果然你已经在那儿了。”
“你什么都知道,却都不跟我说。”她的心情较方才平复了些,但语气依然仓惶。
“知道了又如何?你父亲的难题,你母亲的困境,甚至予安的情关,都没有你能置喙的地方,何必要徒增烦恼呢?”陆昊递给她一瓶温热的罐装咖啡,搂住她的肩,“进车子里去吧,再淋下去会着凉的。”
“我还得回医院照顾我妈。”
“我已经找了芳姨过去帮忙。”他起身拉着她往回走。“记得要报答人家的恩情。”
“我欠你们的太多了。”也许一生一世也还不了。“谢谢你们愿意拿我当朋友看。”
“不是朋友,是爱奴。”他莞尔地盯着她的眼。“是你亲口许的诺,忘了吗?”
第七章
谷予轩在一片温暖的晨曦中醒来,一开始有三秒钟的呆愣。这不是她家,也不是海边别墅的房间,而她衣衫不整的躺在一张异常宽大的弹簧床上,雪白的床单有洁净的皂香味,眼前是一片长方形面向床铺的落地窗,坐着即可望见外头辽阔如茵的草坪,和放肆怒放的繁花。
她掀被坐起,一抹金色朝阳恰巧爬上她光裸修长的腿。记起来了,昨儿个她淋雨淋得浑身湿透,又困极倦极的在陆昊的车上睡着了。
这会是身处陆昊位于某处的另一个家?她轻足下床来,约略地环视左右,这间雅致得像五星级饭店的卧房,是位于一栋三层洋房的一楼,里里外外静悄悄的。
墙上的挂钟指着九点,糟!要是妈妈醒来发现她闷声不响的走了,铁又要骂得口沫横飞。
用最快的速度奔进浴室,匆忙梳洗一番,用大毛巾把全身擦拭干净往梳妆台前一站,才惊觉她连一件换洗的衣物都没有。
她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把每一扇橱柜的门打开找,看有没有可以暂时蔽体的衣服,怎知,找来找去不是书就是字画,陆昊爱书成痴,好像光看书就能喂饱肚子。
陆昊端着盛满早点的托盘,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好个赏心悦目的画面。”他毫不掩饰意淫的目光,贪婪地在谷予轩身上流连不去。
“把我的衣服藏起来,应该是你施行诡计的第一步吧?”小老妹她索性大大方方的往椅子上一坐,伸手就拈起托盘内的培根,往嘴里送。
“分明是你心猿意马,为什么非得把罪过推给我?”陆昊托起她的下巴,亲吻她忙碌得不可开交的小口。
“荀子说:食色性也。”唔,被他吮吻的感觉好好。
“是孔子说。”
“随便啦,总之,我们是互相吸引,不过你多爱我一点,也先爱我一点。”
“一定要这么计较吗?”他的吻越来越深,仿佛要探进她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