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坐在沙发上默然饮泣的女人,此时突然起身,以悲痛的声音诉说:“我不要钱,我对秀雄是真心的。我自认为可以做一个好母亲,我一直喜欢小雪的。”
这女人大概是老姑婆吧?
她穿着保守、淡蓝色的套装,外头还罩着一件学校的制服。
那外套是青色的,上头别着她的名牌,她痴痴地望着秀雄,眼角的泪还未干。
这么深情,令智子全身发麻,若你知道你所深爱的男人有这么多人喜欢,大概就会明白,她此时的痛苦。
秀雄无奈之下对众娘子军深深一鞠躬。
“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辜负了诸位。我这时才明白,我的人生真是一团糟!”
他搔着头,坐在沙发上。自言自语,又像在对众人解释。
“黛芙妮的遗产继承人是小雪,我不会动用那笔钱,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我都不会用,我希望你们能原谅我。”
“原谅你?不,不可能,我不会原谅你的,永远不会,我诅咒你被范伦汀娜斗垮,永远从漫画界消失。”宫泽玫说完就恨恨地夺门而出。
老姑婆对秀雄用情很深的,她不打算就此放开他。
“你不是有三个月的期限,请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软化小雪,我求你,我不想跟你分手,我绝对不要——”她哭倒在他怀里。
智子握紧拳头,指甲嵌进掌肉中,深深地刺痛着她,但这种痛还不及心灵上的十分之一。
她静默地走开,内心柔肠百转,陷进来肯定是个大错。
但她和她们一样,深深爱着他,深深地爱着……
折磨是一开始就注定的。
第六章
无意识的状况下,智子从客厅走到植物园的老树旁,树下有秋千,正和蝴蝶捉着迷藏。
她安静地奔上前去,想加入它们。只想拥有奢侈以外的快乐。
爱秀雄是她的奢侈,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舍弃了秀雄以外的世界,不再能吸引她。
她忍不住内心对自己的恨意,这恨意汹涌如波涛地对她袭击而来,令她快崩溃了。
她大声吼叫,想吼出对自己的不满。
“啊——”声音之恐怖,吓跑了悠游的蝴蝶。刹那间眼泪不自禁地潸潸而下。
一群执意沉伦的傻女人,互相残害着彼此,以冠冕堂皇的华丽理由。
“我们全是为了爱呀!全是。”
智子呆呆地在树下坐着,直到秀雄来唤她。
她抬眼问他:“摆平了吗?”
他憔悴地坐在智子身边。搂着智子的肩,问她:“想知道我的故事吗?”
“女人心里的伤痕不是钱摆得平的,你要告诉我什么故事?”智子忍着心痛佯装平静地说。
“我和黛芙妮的事,我从来没主动对人提过,包括我的家人。”
“为何想告诉我?”
他望着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浅浅地照在老树下,风软软柔柔地吹拂着他俩,脸上的肌肤冻得红红的,他以温柔的大手摩挲智子的脸。
“我很努力地想和你成为一体。这对我而言很困难,对我而言,女人是可爱却也可怕的,我只喜欢初期的迷恋及肉体上的热情,一点都不希望让她们了解我的脑子在想什么,但对你!即使觉得这些事痛苦且艰难,我仍愿意做,因为你倔强,骨子硬,根本容不得人家待你不好。”
智子撑着头闭着眼,他没说错,她的确如此。“你说,我听你说。”
“黛芙妮因病晚读一年,因此和妹妹范伦汀娜是中学同班同学,当时我暗恋黛芙妮,范伦汀娜暗恋我,表面上我们三人看起来都一样好。友好的关系因黛芙妮和阿健的恋情而中断。”
“阿健?是小雪的父亲?”智子还记得范伦汀娜所言。
他双眸顿时阴暗了下来,暴跳如雷。
“不,他没资格,他是个混球,他毁了黛芙妮,是他毁了她。”
“黛芙妮后来怎么会把女儿交给你呢?而不是交给她的家人。”
秀雄冷笑。“她哪有什么家人,只有一个卖女求荣的母亲,和一个处处扯她后腿的妹妹。”
“她父亲呢?”
“早就和别的女人跑了。阿健是个浪子,根本不是个负责任的男人。黛芙妮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刚因贩毒被捉进牢里。”
他说起往事,脸上阴暗的神情,仿佛回到当年,依旧感受着深刻的痛苦。
爱上一个根本不肯爱他的女人,那绝对是很难醒的噩梦。
“她为何会舍下女儿?”
“她要结婚,嫁给意大利的商业巨子费兹捷勒,费兹捷勒表明了,他只要黛芙妮不要孩子。黛芙妮若要嫁给他,必须在孩子生下来之后将孩子送走。”
“她很爱他,宁愿为他丢弃女儿?”智子以为女人一谈感情就变傻了。
他眼底有着灰暗的光束。“她不爱他,完全不爱,那是一椿买卖的婚姻。当时我很穷,要不,我不会让她嫁他的。”
她嘲笑以轻蔑的眼光。“难不成你有钱也会买下她?她并不爱你不是吗?”
“我会,因为不管她爱不爱我,我都不要她离开我,都不要!”他回到过往沮丧的情绪中,仿佛失去了黛芙妮生命了无意义。
“为什么这么爱她?”智子嫉妒她,真的嫉妒。
“没有原因,她像宇宙中无限神秘的黑洞,叫我沉沦不可自拔。,
“至今仍爱她?”智子的声音暗哑,颤抖着,不要他对她这么痴情。她觉得心痛,不想追究答案又不能不追究。
他竟然点头。“对她的爱是一生一世无法磨灭,无法更改的,要是能,我的感情不会一团糟。”
他如此坦白,坦白得叫她心碎!
“所以就算我多努力想改变你,让你只爱我,这也是不可能的是吗?”
“我说过我会努力,但说真的,我不认为自己做得到你的标准。”
她的标准是什么呢?连她自己都不确定啊!
她和他是同样的人,只要还能呼吸就情愿相信,对方总有一天会爱自己。
“范伦汀娜因得不到你,所以恨她姊姊也恨你?”
“我想是吧!我领养小雪的同时,她提出结婚的请求,我没同意。她以为我能爱屋及乌地爱着小雪,就应该能爱屋及乌地接纳她,我当初不愿这么做是因为我不想她恨我,我太清楚了,我永远不会爱她。”
他有时残酷得像魔鬼,说起话来斩钉截铁的,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难怪她恨他,她应该恨的,如果她是她,抛下了自尊情愿跟他还被拒绝,她想她一定会发疯。
“她是个美丽且骄傲的女人,你严重地伤害了她的自尊,难怪她有能力时想复仇,如果我是她,我也不会放过你的,绝对不会。”
他以为智子应该向着他的,没想到她这么说,他不悦的嘴抿成一直线。
“我不爱她难道是我的错吗?我就活该应享用她的复仇?”
“你可以用比较温和的方式处理,你伤害了她,就如同你伤害了你的诸位女友,有一天你说不定也用同样的方式伤害我。”
他浑身漾着磅礴的怒气,对智子吼叫。
“你若害怕,现在就可以滚了,不用理会我,我是一头只会伤害女人的野兽。
你的意思是不是这样?”
智子望着他,他易怒又自大,这种个性永远不会改的,她太自以为是了,太自以为是——
爱情改变不了他的,她以为她的爱对他来说,根本微不足道。
她摇头。“我不走,除非你答应在我走了之后,再也不找我回来,要不然我不会走的。”
智子没有自信,他不会再叫她滚,他是个喜怒无常的暴君,前一刻口口声声地说他愿为她努力,这一刻就直嚷着叫她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