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告诉他他不要回去,他竟然把主意打到絮背身上,发电子邮件给她,让她知道他得回台湾处理合约的事。这下可好了!絮青一定不会让他轻易过关,早知道就不给管智森絮青的计算机网址。
「由北京往香港的班机……」杨絮青根本不理风翼一脸气愤的模样,径自上网查询飞机班次,开口对他说:「从二连浩特到北京大约要三天时间,我帮你订下四天后的班机──」
「等等!」他打断她,「絮,我不要回去。」
「不行,这是妳的工作,你必须回去。」她静静地道。
「不要!」他不依的大叫,坐到她旁边将她扳过来面对他,拧着眉深情地说:「我以前之所以拚命忍着不去美国找妳,是因为当时我还没有完全准备好,我认为我还不够资格与妳在一起。但从我们结婚的那天起,我就下定决心一辈子都不离开妳,不管妳在哪里、要去哪里,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要再与妳分开。」
而且,计画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进展,要他这时离开她,如果她在这段时间发挥了高超的「志事」本领呢?那他之前所做的努力不就功亏一篑了?不行!他绝不回台湾。
她看着他,想了想才说:「但我们结婚那天也约法三章过了,你必须兼顾好自己的工作,否则别想要我和你结婚。」
她仍然不希望他为了她而失去其它兴趣喜好,所以在结婚前一刻,她向他要求绝不能因为她而弃工作于不顾。
欺身到他面前吋许,她盯着他,轻柔却凌厉的问道:「你打算毁约?」
他暗吞了口口水,知道自己绝对敌不过这样的她,他赶紧起身离她远点,不然只要她一个眼神,他肯定无条件缴械投降。
「不要!」他转过身背对她,开始耍赖,「又不是什么严重的大事,我不要回去!」
「飞飞──」
「不要!」他极力拒绝,「要我离开妳,那倒不如叫我去死还来得痛快生。」
她愣了一秒,然后爆出大笑。
「絮……」他哀叫,回头大声疾呼:「我是很认真的!」
闻言,她的笑意稍止,「飞飞,我们必须好好谈谈。」
「不要!不要!」他又转过身用力拒绝。她的本事他还不清楚吗?只要是她想「谈」,就绝对没有人能「谈」得过她,更何况是爱她甚深的他。
她静静看了他后背一会儿,「好吧!不谈。」她说着就起身走出了屋子。
「絮?」他怔愕,转回身看着她消失在门外的身影,站起来赶紧追上她。「妳要去哪里?」
她不回话,只是静静向前走着。
「絮,外面很冷呢,我们回去吧!」他说着,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边,在沙漠地带日夜温差相当大,他担心只穿一件衣服的她会受凉。
她仍是不回话,一路上偶尔抬头看看夜空、偶尔转头看看他,唇边却老是似笑非笑的。
「絮……」到最后他也不说话了,知道两人之中一定要有一个人妥协,她只是无言的在表示她的坚持而已。
他有些颓丧,因为他非常清楚她有多固执,但他也是真的不愿意离开她呀!她怎么这么不了解他的心意呢?他边走边想,仍执拗着不肯认输,就这样跟着她一直走出了小镇。
她在小镇与沙漠边缘停步,小镇上原本就疏落的灯光已经见不到了,四周除了两人的脚步声及呼吸声,就再也听不到其它声音。
满天夜空像洒了整罐的星星,一条银河炫烂耀眼又骄傲霸气的横跨于整片天际,直到沙漠尽处的地平线。三百六十度视界的无垠无碍,星星彷佛就近在眼前,连沙石地上的点点石砾都像是被照耀成星子般,如此宁静却又蕴含无穷生命活力的夜晚,让人忍不住想随之典舞一曲这星夜的华丽粲然。
她深呼吸一口凉寒的空气,找了个地方坐下,怡然自得的欣赏起夜空的美丽。
他没辙,跟着坐到她身边,但两人仍各有坚持,谁也不肯先认输似的,彼此都没刻意去碰触对方。
十分钟、二十分钟、一小时……两个小时过去了,沉默与寒冷仍然在两人之间回荡不去。
他好气馁。因为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可以预见谁会是这次争执的败战者。
他怎么可能舍得让她在这样寒冷的夜里一直坐在屋外受寒?他早就看见她身体微微的颤抖着,她只穿一件衣服呢!又动也不动的坐了两小时。
「好吧!」他终于心疼的一把拥她进怀,叹了好大一口气,「我输了,我回台湾就是。」
她回视他,露出胜利的微笑,「好。」
十二天后。
杨絮青及其它古生物学者一行人正在火焰崖回程的途中,董枝明,开着车边对整车的人员说话。
「我们这次的成果颇丰,等回到二连浩特,我们就马上进行详细的鉴识工作。」他宣布着后续的工作事项,「这次主要的工作是地层年代的整理与编排,这就得要靠絮青的帮忙,最好能在一个礼拜内做成报告,到时……絮青?」他转头看见坐在他旁边的杨絮青正望着窗外,一副失神的模样,于是他又叫了一遍。
「啊?什么?」她终于回神,「对不起,我有点分神了。」
坐在后座的布里安突然笑着说道:「杨,妳又在想妳的飞飞了?」
杨絮青会这般失魂的情形从十天前起就有些征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发呆的频率越来越多,失神的程度也一次比一次严重,他们一行人全都发现了这件事,而且也非常清楚原因为何。
「又?」她不明所以。
布里安和同样坐在后座的咍利特互看一眼,知道不将事情点明,杨絮育这个「情感智障者」是不会想到那么多的。
「妳没发现吗?」咍利特开了口,「这些天来,妳已经不止一次这样严重的神游太虚去了,而唯一的原因必定是跟妳的飞飞脱不了关系。」私底下,比起叫风翼的名字,他们更习惯称他为「杨的飞飞」。
「是吗?」她仍有些转不过脑筋。
这几天她似乎常常无故发起呆来,但她并没有去注意原因,只是总会莫名其妙的就感到若有所失。像在雨后的青空找不到彩虹,像在八月十五的夜晚见不到月圆,其实这些并不是绝对必须的存在,但如果无法见到,却会有种源自心灵的深刻失落感。这样的心情,难道真是因为飞飞吗?
「当然是。」车里其它三人全都异口同声,对杨絮青的迟钝他们可是体悟甚深的。
她扬扬眉,找不到话说,又陷入自我的思绪里。
「不过说真的,那个小子不在,还真让人有点寂寞呢!」蕫枝明笑着说道。
杨絮育看董枝明一眼,似有所开悟般,恍然地附和:「是啊!寂寞。」
即使从十七岁起就留学在外,她也从不知道寂寞的滋味为何,因为研究恐龙化石就是她的一切。
但自从风翼进驻她的生活后,渐渐的,她原本只是习惯有他小时候的照片与他不曾间断的书倍伴在身旁,到后来他真真实实的与她生活在一起也变成了一种习惯,而直到现在她才发现,他已经成为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不在身边的日子,竟然像太阳隐进云朵之后的阴天般,让人深深感到那种带着凄怅凉意的孤寂。
「咦?」董枝明突然疑惑的轻叫,「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