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闵凯跟了出去,对着在门外等计程车的她说:「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她冷漠地摇头。
他看了她几秒钟后,转身不语地走开。
王依雯很想将手中的皮包,朝着他颀长的背后扔过去。这个混球!不能再软言几句吗?不能为她低声下气吗?她没坐上停在她面前的计程车,反而沿着马路走,心中气极了他的自大。
一辆车在她身旁停住。张闵凯走下车,打开车门地看着她,她没坐进去,两人眼光僵持了许久,他先发出声音。
「上车吧!晚上一个单身女人在外面是很危险的,我不能让你单独回去。」
她想拒绝,身体却不听使唤地投降而坐上车。他没问她住哪里,她也没说,任由他开往与她家相反的方向。车中没有人开口,他打开收音机,让柔和的音乐在车中流泻。车子驶过热闹的市区,向一处渔港驰去。不久后,车子停了下来。
自上车后,他第一次看她。「到了。」
「这是什么地方?」她疑惑地问。
「一个小渔港。」
她没动。「这不是我家。」
「我知道,我饿了。」他摸着肚子,苦着脸。「那些看起来糟透的西班牙菜,不合我的胃口。」
王依雯也有同感,看着那些外国老无觉于菜肴中的怪味,一口接一口称许地往嘴里送,她只有干瞪眼的分。
「我也饿了。」
一说出口,忽然,一股奇特的感觉在他们心中流转,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了下来。他们开心地相视而笑,张闵凯指著她身上的盛装说:「你介意吃小摊位吗?」
「不!」她摇头。「我快饿昏了。」
「我带你去尝人间的美味,比大厨师的手艺还好。」
她打开车门。「快走吧,我等不及了。」
他带领她走至一摊点着昏暗灯光,仅摆三张桌子——名副其实的小摊位。王依雯看着他熟练地点菜,很难想像他会是这里的常客。
「这儿的鱼虾全是当天从海中打捞上来的,味道鲜美极了。」
他自若地吃着,彷佛没瞧见在四周飞来飞去的蚊蝇。
她剥了尾虾子放进口中,味道正如他所言般的鲜美可口,让人忍不住又想吃上一口。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她好奇地问。
「摆摊位的老夫妇是公司里一位员工的父母。在一次偶然中吃了一回,就迷上这里的好味道。」他是真的饿了,筷子没停下过。
「你常带女朋友来光顾吗?」想不问,但不知怎么地,那些话就自己溜出嘴了。
「不。」他指著在四周飞行的蚊蝇。「她们对这种东西很敏感,我才不想自找麻烦,被她们大呼小叫的声音破坏食欲。」
而他却认定她不会被它们骇住,是因为他不认为她是女人?
「你不认为所有的女人全一样,我也可能食不下咽。」她追问。
「事实证明我对了,不是吗?」他停下筷子,身体靠向椅背。「你太冷静了。我猜想即使你吃下只苍蝇,也不会仓皇失措。」
这是恭维吗?她不免有啼笑皆非之感。
「是什么理由使你认为我定力十足?」她没好气。「我倒认为自己胆小得很。」
「你胆小?你不是敢违抗我吗?」他投给她一个惊讶的表情。「有人说我发起脾气来很吓人,你却能面不改色。」
「有些事是无关惧怕与否,是对的便要据理力争。」
「就像你初来时,将我的办公室搞得面目全非?」他好笑地说。
「要是你的脑筋能转弯些,不那么死硬,将不难发现井然有序的放置,会使你神清气爽些,脾气就不会那么爆烈。」
他耸肩。「何不来谈谈你?我总觉得你不喜欢我,能告诉我原因吗?」
王依雯避开他的视线。「我是个简单、容易了解的人,除了有个严厉的上司会破坏好情绪外,和平常的女人没有不同。」
「你在抗议?」
「我是陈述事实。」
「所以你不喜欢我?」
「你实在很难让人感到可亲。」她皱着鼻子。「很难找出喜欢你的理由。」
「你讲话都这么直接吗?」他叹气。「我的心脏脆弱得很,禁不起打击的。」
「你喜欢听谎言的话,我可以给你一箩筐。」她微笑。「想听吗?」
「算了!」他故作无奈地挥了挥手。「只要你不再打击我就行了。」
这顿饭吃得相当轻松。之后,他们并肩地沿著海边走,凉凉的海风吹在身上,十分舒服。
张闵凯看着漆黑的海面,一会后,他将眼光转往站在身旁的她。海风将她的长发撩起,迎风而立的她,就彷佛是位黑夜的精灵般遥不可及。
「你的精力全是打哪儿来的?」他突然问。「你真是黑夜的精灵不成?」
「黑夜的精灵?」她轻念了一遍。「如果我真是一位精灵,你猜,我最想做什么?」
「让所有的男人,全屈服在你的脚底之下。」他玩笑地说。
不!不是所有的男人,她只要他屈服!王依雯在心底无声地说。
他审视着她若有所思的脸。「我说对了,对不对?女人都喜欢压制男人,你也难以除外。」
「我并不贪心,全天下的男人,我只在乎一个。」她迎着他的眼光。「我要赢得他的心。」
「是你的男朋友?」他问。
她未接话,双眸有如眼前的波涛般汹涌。
好一会,她昂起头。「不是,是一个自以为是的男人。」
他还想追问,她不等他开口地往回走。
「走吧!我累了。」
王雅云走到一楝白色、雅致的洋房前,她手推着玻璃门,响起一阵悦耳的风铃声。每次进入这里,都让她有种恬静的感觉。屋内没有多少摆置,每样东西却全彷佛该在它所在的那儿似的自然。
她在屋中走了圈,绕到屋后的院子,穿着工作服的王依雯正弯著腰,修剪株花。
「依雯。」她喊。
王依雯回转过头,见到她,高兴地露出笑容,朝她走了来。
「大忙人,今天偷溜班对不对?」
「要是你肯帮我点,我也不至于忙得天昏地暗。」王雅云抱怨。「求求你,请分劳些好吗?我都快被那些忙不完的工作压得窒息了。」
她抱歉地摇头。「对不起!我不能,至少目前还不能,还得再辛苦你一阵子。」
王雅云看着比她要高上半个头的妹妹,她已许久未见到她了。依雯此次回来,她几乎认不出她来,她的改变实在太大了,不管是内在或外表,可以说,找不出当年离开时的模样,除了那双她一直认为是她见过最美的眼睛外。虽然那时的她稍嫌胖些,但王雅云从不认为她难看,她知道依雯以后会是个漂亮的女人。
可是怎么也想不到,当她在机场看着走出关、唤着她名字的美女时,她仍然瞠目以对,半天转不过来,眼前这个如时装模特儿般优雅、身材修长的女人,会是离开时尚嫌笨拙的依雯?
即使此刻看着她,王雅云依旧惊奇她的改变。
「我们进屋里谈。」王依雯说。
她们走进屋中。王雅云在一张舒适的竹藤椅坐下,舒展着四肢,闭上眼睛遐想。
「这里好自在,真想搬过来。」
「欢迎之至。」王依雯洗好手,走出来。「就只怕爸妈会跳脚。」
当王依雯坚持一个人独住外头时,王世治夫妇伤透了脑筋,不知用了多少口舌想改变她的心意;在苦劝无效后,转为再三叮嘱大女儿,千万别学妹妹的样子。
王雅云叹气。「好希望也能和你一样争取自由,过着想过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