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正修手撑着昏沉沉的头醒来,见她像尊石雕般的坐在地上时,讶然地坐起。
「你不会这样坐了一晚吧?」
赵倩菱用着空洞的眼睛看他。
「我要你说实说,你爱的是谁?你对我可还存有一丝感情?」
一醒来,即被追问这种问题,完全不是件愉快的事;沈正修揉着沉重的头,停了好一刻。
「我也很想能抓住昔日的感觉,奈何我们的感情全禁不起考验,你选择了丁弘致。」她的身体畏缩地抖了下。「而我也不自禁地爱上王雅云。」
当他梦中叫唤着王雅云的名字时,她已知道这个事实,但从他口中证实,仍让她痛哭失声。
「不要这样。」他心中何尝舒畅。「有时候人常常在自寻烦恼。」
「你曾爱过我。」赵倩菱哭着恳求。「让我们将过去三年当成不曾发生过,再回到从前,回到我们相爱相属的那段日子。」
他也希望,但他无法将王雅云的记忆从心中抹去,无法欺骗自己她不曾存在过。
「对不起!我不能。」
「你能、你能。」赵倩菱哭叫。「我们可以再回到以前。」
「对不起。」
又是一声道歉,沈正修走进房间,拿出旅行袋,将物品放进去。
「你要干什么?」她随后进来,惊喊着。
「离开这里。」
赵倩菱情急地抢走他手中的旅行袋。「我不要你走。」
他没要回旅行袋,默默地走出房外,往门口走,她大急地拦在门前。
「你去哪里?」
「离开这里。」
又是相同的一句话,可见他的决心是如此坚定。赵倩菱的泪水潸然而下,死命地拉住他。
「别离开我,我需要你。」
他看着远方。
「三年前你决定离开时,我们已分属两条线,失去了交点。莫再想强留什么,勉强只会伤害彼此,对我们皆没有益处。」
她怎能失去他,她不要放开他。
「我要你,没有你我的人生又有何意义?」
「不要把你的人生局限在我的身上。」他凝重地说。「我真的得走,将这的一切全忘掉。」
「你也能忘了王雅云吗?」她抬着泪眼问。「你真能走得毫无牵挂?你能将我对你的爱置之不理,也能不在乎她?」
他静站着。
「你不能对不对?爱她为什么不敢争取,而要逃得远远的?你懦弱!」
「说什么都行。」他不想解释。「我们还是朋友,找到理想的人选时,别忘了将喜讯带给我。」
挽留不住他,赵倩菱感到天地在动摇,她的手在不知不觉中松了。
她动摇不了他离去的心。「不管你信不信,这辈子我只守着你,不会再让其他的男人进入我的生活。」
「不要因噎废食。」他不同意。「我会感到愧疚,无法安心地走开。」
「无法留住你,是我无福拥有你,我不要你的愧疚,这是我的决定。」
赵倩菱让开身体,知道再多说也不能改变他的去意,她将旅行袋还给他,他接过来,感到沉重无比。
「倩菱,听我说……」
她把食指放在唇中。
「不要说了,正如同我无法影响你的决定般,你也不必想改变我的心意。」
「你会让我走得有负担。」
她想说那就留下,而她清楚地知道答案——他不会,多说无益。
「你毋需不安,但有一点我不了解,看得出她喜欢你——」她虽没说出名字,他知道她指的是谁。「你也喜欢她,还有什么原因不能在一起?」
「环境。」他只简单地说了两个字。
「担心重蹈我们的覆辙?」
「我吃饱了。」
「我也吃饱了。」
仅匆匆地扒了几口饭,两个女儿几乎同时离桌。高月惠放下筷子,忧心不已,不会吧!?不会两个女儿全患上同样症状吧?
「雅云最近也不对劲。」高月惠朝着丈夫说。「你想会不会她的感情也出了岔?」
王世治也察觉出大女儿变得寡言,失了魂的样子就和依雯一样。
「她们全将心事封闭起来,我又如何能知晓,只好由她们。」
「不能由她们,再任由她们这样下去,会只剩下皮包骨。」
「她们又不要我们插手,即使有心帮忙,也不知从何帮起。」
「总得想办法……雅云……」
高月惠叫唤要走出去的女儿,王雅云知道母亲要说什么,没停步。
「早上有个会议要主持,回来再说。」
「不差几分钟……」
女儿已走出去了。
「……依雯,我有事和你说……」高月惠叫走来的小女儿。
「待会有个会议要开,以后再谈。」
同样的说法,王依雯没止步地行色匆匆地走出去。
「这……」高月惠颓然地说:「这可怎么办?」
其实,她并没有会议要开,由依雯一个人掌控就行了。
王雅云在街道上无目的地驶了大半天后停下,发现竟是停在他家门前,她重重地敲了下方向盘,怎忘不了他?他明明白白地指出他爱的是别的女人,不是她,干嘛还不死心、还想着他?
她无声地看着老旧的木门,在医院中他对她的那分忧急,以为她受重创而吐露的爱意全是假的?全是出自她的想像?不,她不愿相信他眼中所流出的关切神色,难道那代表的不是爱?
她不信、她不信,王雅云双手捂住耳朵,痛苦地摇头。但不信又怎样?求他接受她吗?如果他肯,她会求他,只是她能容忍他的心在她之外,还有个女人吗?
门突然打开,是那么地出其不意,以致她在无从躲起中,与走出来的人的视线碰上。他们这么快就在一起了,王雅云的伤痛之色再也藏不住,她急急地发动引擎,怪自己为什么要来自找难堪。
「别走。」
赵倩菱敲着车门,要她开门,王雅云摇头,她无法自若地见着他们两人幸福美满的样子。
「不要走。」赵倩菱大喊。「正修走了。」
她的手停了下来。正修走了,什么意思?
「你听好,我们全失去他了。」
这次,赵倩菱的声音更响。她们全失去他了?他们没在一起?王雅云打开车门,走出车外。
「你说正修走了?」
赵倩菱乏力地点头,她没再多问地跑进屋中,屋子已收拾干净,除了家具外,已没有私人的物件。
「他人呢?」
「他走了好几天了。」赵倩菱在她身后,落寞地说。「房子租约今天到期,我是来做最后的回忆。」
「为什么要走?」她喃喃地说。
「因为他的心被一个女人带走。」
那个女人不正是她吗?主雅云涩涩地想。
「他把心给了你,何以你不和他一起走?」她冷冷地说。
「你以为我不想,我求他留下、求他带我走,他怎么也不愿意。」赵倩菱酸溜溜地说。「他的心全在你身上,他之所以会离开也是因为你而无心工作。」
她说什么?王雅云颤声地问:「你说他是因为我而离开?他将他的心给了我?」
赵倩菱转开头。「我败给了你,我无法拴住他走向你的心。」
他爱的是她,何以那天他要说反话,将她打入深渊中?
「为什么他要骗我?」
「怪你的出身太好,吃好、住好惯了,怎能习惯他淡不出味道的日子。」赵倩菱很难心平气和。「他想留住美好的回忆,也不愿将来撕破脸难看。」
他不懂她真正想要的是平淡,没有开不完的会议、应酬,只有一个温暖、守着丈夫与孩子的小窝。
「他在哪里?」
「干嘛?」赵倩菱用严肃的神情看她。「我要他快乐,他能因你而离开他喜爱的工作,想见对你用情至深,在见他之前,你得想清楚一件事,见他后就不能让他受伤害,得全心全意地爱他,不然,就别再去干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