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正修立即松开她,将车子驶离。他打开车窗,想让冷冽的空气消褪心中犹存的激情。雾气由车窗中漫入,很快地,他们融入雾中,见不到对方。
「我能进入你的世界吗?」她问。
「我的世界不适合你。」
他们看不到对方,较能自在地交谈。
「你断言太早,给我时间试试。」她请求。「不要一下子就否定。」
不能有开端,否则他将会再次撞得满身疮痍。已经有过前例,他不会再傻得犯同样的错误——即使知道此生将因错过她而遗憾。
「我不是你想换胃口、愚弄的对象,玩够了的话,就到此为止。」
他冰冷的话教她难以置信,方才的感觉那么美好,他一点都不觉得?
可恨,他竟全然不在乎她。
「我并不想愚弄你。」她忿忿地说。「我还没那么好的兴致。」
「那很好。」他淡然地说:「以后你可以让我过清闲的日子吗?」
可恶,若非四周被浓雾笼罩而看不清,她会将他冰冷的脸打热。
「恐怕你将失望。」她以同样的淡然口气说:「我没愚弄你,是因为我是认真的。」
「几天的认真?三天?五天?还是一星期?」他尖一可地说。「小姐,我没空闲奉陪。」
她大叫了声。「停车。」
沈正修顺从地停住。
「不玩了?」
「才不,我不但要玩,而且要继续地玩下去,我只是想看清楚你。」王雅云打开车内的灯,眼光炙炙地盯著他。「我要你老实、没有丝毫虚假地回答我,你对我真没有一丝好感?」
「没有。」他眼睛看着前方的玻璃。
王雅云将他的头转向自己,让他无法躲避。
「说真话,再告诉我一遍。」
「没——」只说了字,他眼睛与她对上。「好吧!就算有好感,又能如何?」
「只要你不讨厌我,就好办了。」她愉悦地笑开。「我们可以交往。」
他重重地摇头。「不要再来找我。」
「你说你不讨厌我的。」
「这不是讨厌与否的问题,而是我没有余力去支撑这场没有结果的恋……」他想说恋情,但他们之间似乎尚未达至此境。「所带来的后果。」
「你又以何根据说不会有结果?」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我不想蒙骗自己。」他实际地说:「住惯了华屋、华厦,过惯了锦衣玉食,你能咽得下我的微薄薪水所能支付的恐怕连你家狗食都不如的食物吗?」
说至此,沈正修看见她眼中、眉上、唇上全是深深的笑意,莫名其妙地问:「有什么不对?」
「你是在向我求婚吗?」她的声音柔柔的。「需要我的答案吗?」
「哦!」他低吟了声。「你真是我命中的克星。」
王雅云的笑意逐开。「这是表示你同意让我跟着你喽!」
该不该就此放弃?
王依雯瞪着电话,不断地与自己交战,该不该打?该不该对自己的渴念投降?她几度伸出手,又感不妥地缩回。不能!她已为他花太多的时间。
「在运动手臂吗?」
一个早上,王雅云已好几次见她的手放在电话上,又缩了回来,最后实在忍不住地出声。
「活动一下筋骨。」她不自在地收回心神,低下头工作。
「需要我来吗?」王雅云问。
「什么?」
「不懂吗?」王雅云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张闵凯吗?是我,王雅云,好久不见,问我找你有何事?是有件事想问你,你喜欢我妹妹吗?她是谁?你不清楚,笨蛋,相处那么久竟不知道,她就是你的秘书王依雯,喜不喜欢她?什么?你说大声点……」
王依雯在旁心急地挥手阻止,王雅云没看她,继续往下说:「你是说喜欢,你喜欢她最好不过了,快点过来将她娶回去,免得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要问她的意见?不用啦!我可以替她做主,行啦……」
怕她说得太直接,王依雯将她手中的电话拿过来,放在耳朵一听只听电话那头传来张妈不明所以的声音。
「雅云,你在搞什么鬼,说了半天全听不懂……」
王依雯松了口气后,好气又好笑地对著电话筒说。「张妈,姊姊和你开玩笑,回去罚她不准吃饭。」
她挂回电话。
王雅云身体靠向后,双手互抱在胸前,似笑非笑的。
「需要我代劳吗?」
她坐回椅子。
「省了吧!你让我血压遽升,像你那种讲法,不把他吓昏才怪。」
「这叫快刀斩乱麻,何必罗罗嗉嗉的一大堆,到头来还是找不到头绪。」
「毋需再扯上他。」王依雯指著头。「我已经将他从这儿驱逐出境了。」
「你自己信吗?」王雅云反问。「我想连你自己也无法信服对不?」
「我已决定不再去想。」
「你的决心有多大?」王雅云指出。「何以整个早上,我见你不停地与你的决心奋战?」
「我赢了不是吗?」她的笔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我并未付诸行动。」
「你要真有行动还好些,苦就苦在拚命压抑,不得解放。」
「我没有你的勇气十足。」
想到自己近来赖定沈正修的行为,王雅云笑出声。
「何不学学我?」
「勇气也须有回应,在对方也喜欢的情况下,才能奏效。」
「怎会如此?你的信心真的让风给吹走了?」王雅云面容一肃。「我希望能再见到那位自信满满、神采焕发的妹妹。」
「不要为我操心,我很能照顾自己。」
「果真如此的话,敢不敢接受一项挑战。」
「挑战?」
「今晚有个婚宴,和我一定去。」
王依雯失笑。「这也叫挑战。」
「要是张闵凯也在场呢?算不算?」
王依雯呼吸一岔。「不去!」
「你不敢接受挑战?」王雅云激她。「怕他?还是不敢面对自己?」
「我不去。」她不受激。「算我怕他,也怕面对自己。」
「你一定得去。」王雅云不愿她一迳地闪躲。「或者你要我质问他,将我神采奕奕的妹妹藏去何处了?」
「不要为难我。」她确实怕见他,怕再一次失去自我。
「解决问题最好的方法,就是面对它。只有正视问题的所在,才能走出心中的胡同。」
「所有的道理我都懂,但是我不想做。」她坚持不去。
「原因呢?因为你怕自己仍然喜欢他,仍受制于他的影响?」
「全是。」王依雯不否认。「当我怯懦好了,我不想再把自己投进去。」
「不是投进去,是拉出来。」王雅云这次出乎意外地坚决。「近来你几乎将自己变成工作机器。去面对他,有个结果,好过自我局限。」
「不……」
「别再说不了。今天我们放自己一天假,上美容院去放松一下,晚上我要你成为在场中最美丽的女人。」
她提不起劲。「也赛过新娘?」
「正是。」王雅云兴致勃勃。「要让所有在场的男人移不开眼睛。」
第五章
你伤害过多少女人的心?
这是她问他的话,他一直认为好聚好散,分开不会有牵挂,自从廖燕燕提出婚姻后,他即切断与她的一切联系,认为她很快便能恢复过来。他太自以为是了,燕燕伤痛欲绝的模样,他太轻率所造成的,他在不觉中究竟伤害了多少女人?难道真如她所言般,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是他从未真正下过感情,才会冷漠地以为对方亦如是?
而今,面临自己也在啃噬这份忧苦,为什么不留下她的住处?他太轻忽她在自己心中所搅动的波涛有多巨大,这股不停地巴望着她的渴望,让他害怕极了,若是她不主动找他,他将从此失去她的芳踪——我不勉强你告诉我你住的地方,只求在想起我时,给我电话——这是什么话,若是她不再想起他,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