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刚吗?”亮娟有点心虚,上次在百货公司不期而遇,她还在想,要是他提起,该怎么向他说明。“你是不是感冒了?”
“我就在你们学校围墙外面,你可以出来吗?”
“有什么急事吗!”亮娟的手按在家长通讯簿上面,微微皱眉。“我现在可能走不开。”
“我有话告诉你。”
“在电话里不能讲吗?”
“你不想见我,是不是?”孟刚突然发怒了,“你还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早该想到,女人的话完全不可信,你有了男朋友,根本没空理我,以前说的全是屁话。”
“孟刚!”亮娟捺着性子劝他,“我是真的有事,不过,你坚持的话,我也可以去见你,我现在就出去,好不好呢?”
“不必了!”孟刚断然拒绝,“现在不需要了。”
“那你想告诉我什么呢?”
“我不想说了。”
亮娟叹口气,他真是长不大,令她非常为难。
“这样吧!我晚上要做酸辣面,如果你愿意,就到我那儿一起吃,有话我们晚上再聊,好不好?”
“做酸辣面?几个人要去?”孟刚语气里有不满。
“没有人,就我自己,法律规定单身女郎不可以煮酸辣面自己吃吗?”
“我喉咙痛,不能吃辣椒。”孟刚心情稍霁。
“那你吃阳春面好了!我上次从家里带来一些卤味,是我妈做的,想不想吃?”亮娟知道他一定在笑。“我搬家的事,你应该知道吧?找不找得到地方?”
“美霖告诉我了!还好我找到她,她说她也要搬走了,为什么她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悲伤?发生什么事?”
“以后再告诉你。”亮娟看一下时钟。“我时间有限,真的得去忙了。”
“别忘了!晚上我会去找你。”
“那就晚上见。”
亮娟挂上电话,淡淡的哀愁升起。她要的是什么呢?孟刚到底想要什么呢?为什么每次想到他,事情就变得复杂又悲哀?她永远摆脱不了这种挣扎吗?
整个下午,亮娟的心情就绕着孟刚打转,心不在焉,情绪低落,好不容易盼到下班时间,她赶回家,匆匆洗菜、下面,一切准备就绪,开始等人。
六点半、七点半、八点半……
亮娟坐在沙发上,焦急、生气、怨怼……都消失了。她把桌上的餐具一一放回原位,所有已凉的食物收进小冰箱,然后开始打扫屋子,擦窗户、清书柜、整理衣服,抹地……麻木的感觉,迫使她不停做家事来调整自己。
该死的!该死一万次一千次的!亮娟咒着自己那颗对孟刚深信不移的真心。
十一点半,亮娟终于完全放弃,熄灯,上床,明天还有课,还要随娃娃车去接小朋友,她得早起,她甚至连彻夜痛心失眠的本钱都没有。
门铃终于响了!
亮娟抓起床头的闹钟,十二点,这家伙说的晚上,原来指的是午夜。他当她是什么人?
门铃声又急又响,逼得亮娟不得不应门。
灯亮了!门开了!孟刚一身酒气,搂着一个红褐发色的长发美女出现了。
“嗨!孙老师。”孟刚口齿不清的说:“打扰了!这是汪达;汪达,孙亮娟。你们互不相识,无所谓吧?”
“请进。”亮娟对汪达露出一个有点勉强的笑容,“很高兴认识你,汪达小姐。”
“高兴?”孟刚夸张的怪嚷怪叫:“你会高兴?我和汪达在一起,鬼混了整个晚上,直到半夜十二点才来敲门,你觉得高兴?啊?”
“你醉了。”亮娟简单的说。
“我没有醉。”孟刚大声反驳,同时转向汪达:“你告诉她吧!孙亮娟永远不相信我所说的任何一句话,换你来说,你说我没喝醉,她就信了。”
“好了!不要再闹了!”亮娟很不耐烦,“就当你没醉,你非常清醒,只是时间不早了,我明天还要赶六点的早班,真的很抱歉,你们请回吧。”
“嘿!你不够朋友哦!”孟刚整张脸凑到亮娟鼻子前,两眼直直盯着她的眼睛,“每次我有话告诉你,你非把我推给别人,我看你根本不想听我说。”
“我没有这种意思。”亮娟捺着性子劝他:“我只是累了!明天再听你把所有的委屈都说出来,好不好?”
孟刚突然大笑,好像听见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
“有什么好笑?”
“你没躲开,我靠你这么近,你居然不躲开?”
亮娟真的有点恼了!看一眼始终在角落、面无表情的汪达,又看一眼失态狂笑的孟刚,完全不敢相信,她竟然让自己卷入这个狼狈万分的漩涡中!
“你该送汪达回家了,孟刚。”她想尽办法脱身,但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
“她自己知道怎么回去。”孟刚止住笑,似乎看透她的心思,冷冷的当着亮娟的面问汪达:“你应该记得回家的路,对吧?”
汪达没有出声,只是点了一下头。
“那你还等什么?”孟刚挥一下手,“快回去吧!我今天晚上要在这里过夜。”
“孟刚!你不能在这里过夜。”
“为什么?”孟刚眼里充满讥诮,紧盯着她的脸,“除了我之外,谁都有机会,是吗?”
“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亮娟推他,可是推不开,“算我怕了你,今天的事,我会当作从来没发生过,你行行好,不要再让我为难了!”她愈说愈感到悲哀,声调也愈来愈低:“难道你没发觉吗?现在你做的每一件事、说出口的每一句话,只会把你自己逼得发狂,把我逼得离你更远……我真的不想这样。”
孟刚掩住耳朵,痛苦不堪的闭上眼睛,狂乱的说:“我不要听,你不要再讲那些大道理,我不想听,我做不到——”
亮娟悲伤的看着他,陌生的情愫渐渐扩散,眼前的孟刚,不再是她儿时熟悉的那个男孩,他是她的世界里,从未出现过的那一类男人,他没有按部就班的观念,他不肯安于平凡,他很危险。
最教亮娟感到悲伤的部分,还是她自己的感情,即使她深深明了,孟刚会害她心碎,害她不得安宁,但她仍然为他的受苦模样心软。他正在经历感情的煎熬,因为她不肯成为他功勋簿上的一笔,他是天生的猎人,对得不到的猎物耿耿于怀,不能自己。可是,亮娟几乎控制不住泪流的冲动,她又怎能心甘情愿的向他屈服呢?
做孟刚的情人,维持不了一季;做孟刚的朋友,却能持续一生。
她怎能为了一季的短暂欢愉,留下一生的痛苦遗憾?
“亮娟,你为什么不肯听听我心里的声音?”孟刚可怜兮兮的跌坐沙发上,抱着头,“你比我聪明,比我有本事,你总是对的……求求你,你帮我听听看,我的心到底在说什么?连我自己都听不懂了。”
“你的心很简单。”亮娟走近他,轻轻按住他的手,温柔的告诉他,“它叫你安定下来。”
“为什么要安定下来?”
“因为……”亮娟忽然想到汪达,四下张望,她已经离去了,亮娟叹口气,放心的说:“你已经流浪太久了!回家去,孟刚,你的心叫你回家。”
“你是说——”孟刚抬起头,两眼发亮。“回我们以前的家?回去我妈那儿?”
“就是这样。”
“就只是这样?”
亮娟疲倦的点点头。
“然后你一直帮我,拉住我,直到我真正安定下来为止?”孟刚不放心的问。
“你需要人帮忙的话,我当然可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