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季天的两道浓眉锁得更紧,几乎要打结了,就算报仇一事暂且不谈,可是人海茫茫,一时片刻上哪儿去找那名红发女子呢?而且万一她是个刚出生的婴儿或是七旬老妇,难道也要把她娶回龙家堡「传宗接代」?他可不想做个摧残民族幼苗的大变态,也不想做个「恋祖母情结」的小丈夫,他不禁要怀疑那位高僧可能是个整人专家了。
摸著手上沉甸甸的锦囊,他决定打开来探个究竟。里面果真有一截头发,但因年代久远,已乾枯而呈红褐色,至於血迹大概早已融人发丝之中了。另外,祖母伊美堤的小铜镜仍完好如初,看得出是上等铜质精心打造的,旁边还多了一片小竹简,这是魏总管之前所没有提及的东西。小竹简哈有几行字迹,龙季天看完後,只见他凝视著小铜镜,脸上表情阴晴不定,最後哈哈大笑地告诉魏总管:「婚礼可以如期举行了,我明天就去把那个红毛丫头捉回来成亲。」说罢,仍盯著铜镜,狂笑地转身回房,留下魏总管一脸错愕的站在原地。
少爷笑了?他揉了揉眼睛,想确定自己是不是老眼昏花看走眼了,可是那清朗的笑声仍在耳边萦绕不去……少爷真的笑了!铜镜中究竟有啥玄机,能让二十五年来不曾轻易展露笑容的少爷如此发笑?!他心中觉得极端诡异,好像即将发生什麽惊天动地的大事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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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世纪中秋节前八天
向来行孝不落人後的叶小霜,特地在中秋节前提了盒月饼返回嘉义乡下孝敬老爸、老妈,为了避开全世界最「龟速」的高速公路,她选择搭乘绝不会塞车的铁路交通运输工具——火车。
在莒光号上她便开始打著如意算盘,这次千里迢迢搭火车回家,又带回老爸最爱吃的月饼,肯定可以收买老爸的心。届时,一进家门再装出一副舟车劳顿的可怜样,铁定把他感动得一塌胡涂,然後顺势把棒球帽一脱,让那头卷得乱七八糟的红色长发披泄下来,接著大叫:「好热呀!老爸,明天陪我去把头发剪短一点好吗?」
到时候老爸一定边吃著月饼边点头。嘿嘿!想到二十年来一直长在自己头上、而长度却由老妈决定的「红色钢丝」,在她处心积虑的布局下,终於得以正法—
—剪掉它,叶小霜就忍不住窃笑起来。
叶小霜的聪明机灵从长相就看得出来,瓜子脸上明明横著两道修长的剑眉,她却老爱将它扮成滑稽的八字眉,一双圆溜溜的杏眼闪著眨巴眨巴的长睫毛,像随时有笑意流转其中,小巧可爱的翘鼻子上点缀著几粒雀斑,备觉俏丽可人。尤其当地漾开笑脸时,嫣红的薄唇下浮现出两个小小的梨涡,慧黠聪颖之相更是一览无遗。
叶家育有六位美若天仙的女儿,她是六千金中最鬼头鬼脑的小幺女,古灵精怪的脑袋瓜里装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有一回,她背了一个背包,郑重地向父母告辞,并行三跪九叩之礼,说是要上山拜师学武功,把叶父气得差点喷鼻血。有一度他们以为小霜的怪异行为是那一头与生俱来的红发所致,後来看她一路顺顺当当地考上理想的学校,也就不再追究她的奇言异行。
倒是叶母仍不放心,在她小时候还特地把她的生辰八字拿去给相士批,相士说小霜的前世曾是西域第一美女,可惜红颜薄命;今生她美丽依旧,而且还是将军夫人的命,身上有一项与生俱来的特徵绝对不能加以毁损,因为那是她追寻今生幸福的信物。自此,叶母终於放宽心,但就是怎样都不准小霜随意动头上红发的主意,二十年来它一直保持齐胸的长度。偏偏长大後的叶小霜越来越不羁,越难掌控,成天戴著棒球帽把红发捆在当中,衣著更是邋遢得可以,一条牛仔裤从春天穿到冬天,根本没个女孩样,把一个好端端的大美女弄成了有点脏又不会太脏的俊小子。
火车吱吱的煞车声仍没把叶小霜拉回现实。
「小弟,请问嘉义站到了吗?」
叶小霜下意识地没有反应,虽然她现在心里头正乐著,可也没乐到忘了自己的性别。
「先生!先生!这一站是嘉义吗?我老人家刚刚睡过头了,没听到广播,我是看你年纪轻轻的像学生才叫你小弟,先生,你别生气……」邻座的老先生开始边说边摇晃叶小霜的肩膀。
人总是在遭受外界干扰时,才会作出反应,叶小霜也不例外。
「老伯,你在叫我呀?」她不敢相信竟有人叫她先生?瞎!之前还小弟、小弟地乱叫,真是伤害了她幼小脆弱的心灵。
「对啊!年轻人,赶快帮我看看这一站是不是嘉义,否则火车就要开了。」老人家很高兴这位看起来挺俊俏的年轻人终於开口了。
叶小霜气急败坏地转过身去,要向这位「目啁被蛤仔肉涂到」的老伯证明她是一位亭亭玉立、标致可爱的……还没来得及开口表明性别,她的眼睛已透过对面窗户看到斗大的两个大字——「嘉义」,当场笑开了嘴,还大呼小叫地喊道:
「哟唷!嘉义到了呐!回家去罗!各位有空来我家喝茶,我先告辞了!」她一派天真无邪还带点疯疯癫癫,完全把刚才的事给忘了,自顾自的蹦下车。
而邻座的老先生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得愣住了,人还留在火车上忘记下车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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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像和现实通常是有一段距离的,叶小霜原本自信满满地以为这回一定可以把那头「红色杂草」去之为快,只是回到家後,前半段与她所想像的相去不远,最疼地的老爸仍是一贯的有求必应,可是叶母那关可就难过了……
「剪头发?免谈!小霜啊,你别拗了,你忘了那个算命仙说过的话了吗?那头红色长发会带给你幸福的,别那麽恨它行不行?真不懂你为什麽老爱跟自己的幸福过不去呢?」只要一讲到那头红发,叶母便像爱国志士捍卫国土般地不屈不挠。
「妈,你别听那算命仙瞎掰胡扯,幸福和头发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怎麽会有关联嘛!
老爸,你说对不对?」叶小霜聪明地把父亲拉拢过来,多一个人说情就多一分机会。
「对啊!天气这麽热,剪短一点比较凉快,况且咱们女儿天生丽质,剪什麽发型都好看,长发飘逸、短发俏丽,任谁看了都抢著要娶回家呢!」一向是好好先生的叶父边帮女儿说情,边拆开小霜带回来的月饼,嘴里的口水早就泛滥成灾了。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除非找到了你的幸福,以後就算要理光头我也不会管你。」
叶小霜失望地看著怒气冲天的母亲大人,觉得自己很可怜,连剪头发的自由都没有,真是不自由毋宁死。
一个莫名其妙的算命仙胡言乱语几句就剥夺了她剪头发的权利,明天她非带一票人去砸他的摊子不可,以消她心头之恨,什麽狗屁不通的幸福嘛!
十分了解女儿的叶母见叶小霜先是恨得牙痒痒的,继而小人得志般地贼笑,早看出她的诡计,於是厉声警告她算命仙是她多年的老友,不得对人家无礼。另外,还提醒她中秋节好好待在宿舍别乱跑,因为前些天算命仙又告诉叶母,最近小霜会有两次劫数,一好一坏,而且都无法解运,是命中注定的。叶母听後极为担心,却又不能把成天活蹦乱跳的幺女绑在家里。看她这趟回来,人清瘦了些,脸色也显得苍白,一定又把零用钱全拿去看电影,没钱吃饭时只好吃生力面,弄成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明天得教她姊姊陪她去镇上的检验所检查一下才行。